他本来想把荣荀写在服务员背后,再做个资助人的注明,但不知道为什么,笔尖停顿了一瞬。
他想起了在八楼看九楼时瞧见的那只掩在烟雾里的手,也想起了荣荀看他的神情。
真温柔。
余今垂眼,瓷白的肤色在白炽灯下釉着冷光,同那双没什么感情的丹凤眼互相映衬,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夜空悬挂的那一轮皎皎明月。
清冷幽远。
余今一页页翻过本子,不紧不慢。
他不记得人,是属于记忆过往的人都会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不存在他的记忆里,连同声音都会一同模糊处理。
但这并不代表他记不住话和事。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腔调和他说话。
不仅仅是慢声细语,还有太多的情绪。
尤其是荣荀那双眼睛。
余今一个大男人,不会研究什么桃花眼丹凤眼,也分不清这些,他只知道荣荀的眼睛很漂亮。
灵动到会说话。
从见第一面起,他就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说。
但荣荀说他们没有见过。
余今怀疑是自己在那温柔乡里迷晕了脑袋产生了错觉。
所以后来他在尽可能地避免和荣荀对视。
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那样看他。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在空白页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句话。
【荣荀:他犯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崽啊,他喜欢的就是你啊!
第4章四尾金鱼
余今合上本子后看了下手机,发现医生在前不久给他发了消息。
【医生:见到资助人了吧?感觉怎么样?】
余今想了想,敲字回复:【他是个好人。】
【不知道叫什么好:[]】
医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余今也不急。
他在无聊的时候翻过他们之前的聊天记录,医生大概是很忙,偶尔回他消息总会间隔许久才回复。
但无论多久,医生永远都会回他。
所以余今把本子锁在了抽屉里后,一边坐电梯下楼去诊室,一边继续敲键盘:【不过我有点没弄明白。】
这会儿医生倒是回得很快了:【怎么了?】
余今把今天中午是在外面吃饭,服务员说荣荀是老板的事说了,然后才打字:【可我上网搜了,那家餐厅的老板不是那个名。】
【医生:这没什么。】
【医生:我了解过你的资助人,他算是小有资产,那家餐厅大概是类似于子公司这种。】
余今之前无聊没事做的时候也看过不少财经相关的书籍新闻,分得清子母公司的区别,但没在现实中见过。
所以经医生这么一提,也明白了过来。
难怪荣先生说他身边的人都是利益相关。
能在南界这种天上掉下个花盆就能随便砸死一个千万富翁的地方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荣先生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人帅又有钱,活该没朋友。
余今打卡坐下后,又忍不住想,这还算小有资产?
看样子他的医生也是富可敌国啊。
余今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怎么觉得他身边这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优秀呢。
还不等遭受了一次金钱冲击得余今陷入emo,诊室的门就被敲响。
这个点已经到上班的时间了,所以余今看了眼内部系统
还是没有预约。
他有点疑惑:进。
就见一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护士推门而入:余今,我问一下,明天你想去哪?
余今愣了愣:什么?
就是治疗呀,你每周都要出院接触社会,你不会忘了这个吧?
余今想起来了。
只不过他不记得每周都是谁带自己出去,又遇见了什么人。
因为他的记忆每七天就会重置。
余今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都行
他正要接一句随便吧,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好意思,你知道前年我们医院就是在外派发传单,宣传精神疾病的治疗时,有一次我也跟着去了,当时是在一个公园。
护士眨了一下眼睛,仔细回忆:啊,我想起来了。也是我带你去的嘛。
注意到了她的也,余今知道多半这位护士带自己出去过很多次了。
护士没有要继续介绍自己的意思,只问:你明天想去那吗?
余今也不在意她没有自我介绍,主要是他这个病
他心里有数。
跟他说自己是谁也没意义。
反正第八天他也会忘记。
他不知道院长他们是有跟他说过自己姓甚名谁还是没有,反正讲了也没用。
余今已经习惯了重置。
余今嗯了声:可以吗?
当然啦。护士一口应下,又有点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去那了?
余今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那双漂亮的凤目中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显得柔和而又幽深莫测:那的长椅很有意思。
护士歪头,回忆了一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边公园的长椅就是很普通的木制长椅啊。
不过她也没多问,只说:那我明天下午两点喊你。
余今说好。
.
废弃工业风装修的大平层搭着几个拳击台,拳击台外散落的小把折叠椅让这层楼看上去更加凌乱,像是被遗弃了的地方。
只不过最角落里的拳击台上正站了两个年轻人在你来我往地练拳,招式并不阴狠致命,看得出双方都不敢下狠手。
底下也围了不少人,但只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捧着保温杯,笑得痞坏,说话都还带着地方口音,声音也像是还没变完声的公鸭嗓:喂,没力气是吧?用点力啊,就这样还想加入公司?
他一发话,周边就有不少人起哄。
然而在他话音刚落下时,后头将响起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法治社会,你们干的不是杀人的勾当。
公鸭嗓心里一惊,一个趔趄翻了椅子,连忙转身站直了身体:老板!
荣荀淡淡点头。
公鸭嗓立马把一旁的白色塑料折叠椅拉过来,还随意又认真地用自己的衣摆擦了擦,放到了荣荀跟前:老板坐!
荣荀也不在意这把某宝三十块钱一把还包邮的椅子配不配得上他的身份,径直坐下。
他身高体长,坐在这样的小椅子上,着实有点委屈,尤其是那双大长腿,拖在地上,看着憋屈却也无端地有几分西装暴.徒的散漫与强势。
他长相本就不是成熟那挂,分明的棱角和面部线条以及冷白的肤色让他无论是笑起来还是冷着脸,看上去都像是个大学生,所以余今和他之间的距离感才没有从一开始就成为鸿沟。
更别说,荣荀本身也才二十五岁。
有多少人的二十五岁是才从象牙塔出来,懵懵懂懂地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此时他脱了外套,就着了一件黑衬衫,衬衫上头的扣子还被解开了两个,就连袖扣都解开,衣袖被他随意捞到了手肘处。
他的小臂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浅的不细看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但深的却看着像是入了骨,愈合后的皮肤都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荣荀不习惯穿西装。
但他们说他平时那样穿看上去攻击性太强,像刚从山林间逃出来的野狼头子,任谁看了都会胆寒,所以荣荀只能用正装将自己浑身的戾气敛下。
公鸭嗓递了支烟过来,荣荀接过,任由公鸭嗓给他点上。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