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傅家小花园里边儿,一身穿白褂子,大约六七十岁的老人正手舞足蹈地打着太极拳,仔细看去,他一招一式之间内力滚动,掌风遒劲。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傅筠就收了动作,他一直都有晨练太极的习惯,到了晚年还是保留着。
也就是这个好习惯,让已经七十三岁高龄的他看起来仍然精神矍铄,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
傅筠背着手踱步出了小花园,小花园里边儿种着一大片火红的玫瑰花,在晨露的浇灌下发出一片片生机,晶莹剔透,折射出鲜艳的光影。
甫一进大厅,一眼就看见正坐在竹椅上安安静静玩着娃娃的小曦。
老爷子走过去,弯腰一把将小人儿提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应了声儿我的宝贝孙女来了。
小曦认出是他,叫了声儿爷爷。傅筠想起之前活泼开朗的孙女,无声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低调奢华的红丝绒沙发上坐着一对母子,左边是一名大约六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穿枣红色的旗袍,柔软顺滑的丝绸极妙地将女人曼妙的身段体现出来,岁月真的是善待美人,女人的气度更是雍容华贵。
原来,她就是傅老爷子的妻子,傅瑾瑜的母亲,杜桐女士。
右边坐着的男人,年纪轻轻就掌管了一个企业,且还是颇负盛名的傅氏集团。
男人今天没有穿西装,而是一套休闲服,是一个很有名的牌子。
今天是周末,也是傅瑾瑜带小曦回来跟爷爷奶奶住的日子。从那天起,这似乎就成了一个惯例。
这会儿,明亮的玻璃茶桌上整整齐齐地列着几十张照片,上面无一例外都是年轻漂亮的女郎,有温婉的、有清纯可人的、有安静内敛的旁边还有一本登记簿,里面有对女郎的家世背景的介绍。
傅瑾瑜只投去一眼,就毫无波澜地转移了视线。
傅夫人时刻留意着儿子的脸色,见他没有一丝兴趣,向傅老爷子投去了救助的目光。
正抱着宝贝孙女的傅筠自然也看见了妻子的眼神,他放下小曦,进了大厅,傅瑾瑜看见他,恭敬地叫了声儿爸。
老爷子倚老卖老,既然叫我声儿爸,那就好好看看这些照片。
傅瑾瑜没有说话,之后就被老爷子请上了书房。
一个小时后,傅瑾瑜下了楼,傅老爷子摔了心爱的鼻烟壶。
这段时间的安城多了些雨水,少了些烈日的天气。这天文轶发信息过来,问向珊今天能不能早点过去,工资照常给。
下午没什么课,向珊答应了。
那晚遇到暴雨之后,向珊深觉去翎园还是乖乖坐公交比较方便,于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她就出了宿舍。
去的时候她带了把雨伞,半路却给了一对小情侣。
在某一个站的时候,穿着校服的男生和女生小声讨论着待会要不要一起冒雨跑回家,女生的校服是一件薄薄的夏衫,男生的料子厚些但也是短袖,两人都没带伞。
坐在后椅的向珊自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临下车时,将雨伞留给了他们。
小情侣送来几句感谢。
没了伞,意味着向珊需要冒雨跑完那剩下的十分钟路程,站在公交站下,向珊将手机小心地藏在了包的夹层里边,以防跑的时候被雨打湿。
今天的天气很怪,垂下的雨帘中还可以瞧见天上的大太阳,雨下得怪,可能很快就停了,可时间不允许向珊等,她一咬牙,冲进了雨幕中。
顷刻间,雨水就打湿了薄薄的夏衫,冰凉地贴在身上,不知跑了多久,等快到翎园的时候,雨慢慢地小了,没一会儿就彻底地停了。
吴婶来开门时,看到的就是浑身湿透了的向珊,就连头发丝都在滴着水,吴婶震惊之余问她:向小姐这是怎么了?
临近夏末,气温逐渐变低,夜间更是比白天要冷,冰凉凉的雨水让向珊浑身发抖,她缩着肩膀问吴婶:婶子,可有合适的衣裳借我换一下?
吴婶顿时回过神来,将向珊带进了一间房间,里面有很多女性化的物品,一张梳妆台上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瓶瓶罐罐,向珊瞄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护肤品什么的。
不一会儿,吴婶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道:向小姐别嫌弃,这是夫人留下的衣服,你将就些换上。
之后猛然想起楼下还煮着的雪梨红枣汤,急匆匆地下了楼。
房内只剩下了向珊一人,她的身后是复古色的落地窗帘,手上的白裙子质感柔软,一看就是价格上乘的名牌。
吴婶就这样贸贸然地拿给了她,刚刚她的本意是希望吴婶随便找个衣服给她换上就行,没想到她竟拿来了这么一条过来。
向珊心里有些别扭,总觉得这条裙子穿不得。
第8章
下过雨的天空越发清澈澄净,就像一面干净光滑的落地镜,一抹红色遥远地挂在苍穹之上,无私地向世俗撒下光辉。
就在向珊犹豫不决之时,一个不大不小的喷嚏响彻在一人的空间里。
前几天刚好的感冒似乎因为今日的再次淋雨,传递出了又要感冒的征兆。
不再纠结,向珊开始褪下已经湿透了的衣裤,门早在吴婶出去时就被她反锁了,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
今晚本来是还有一个应酬的,傅瑾瑜叫秘书小周给推了。
因为今早出门时他答应女儿,今晚早点回去陪她。
今天开车的还是司机小韩,下午五点的时间,车子就匀速往翎园的方向驶去。
刚刚下了场怪异的小雨,路边的绿化树沾满了晶莹的露珠,欲落未落,太阳的光线落在其间,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影。
还不是下班高峰期,路上没有堵车,小韩很快就将车子停在了翎园门口。
男人一路闭目养神,车子停下后就睁开了眼,也几乎是同时,男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铃声没有特意设置过,就是那种手机自带的无旋律铃声。但这个铃声是男人私密的那张卡才有的。
男人并没有立刻看手机,而是叫小韩先回去,当男人下了车,倚在车身的时候,离电话打来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打电话的那人似乎极有耐心,在这期间也没有挂断。
翎园外头有一处空地,种着许多绿植和鲜花,没有妖冶的红玫瑰,倒是有许多素白皎洁的月季,旁边还长着嫩绿的小草。
男人的手指在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时突兀地顿了顿,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接起。
他没有开口,电话另一边的人也没有立刻讲话,两人似乎在较着劲儿,最后还是另一端的人先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无言。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若是男人在她身边,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女人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用了极大的力气,扭曲了手指,新做的玫红指甲也遭了殃。
男人脸色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就好像电话那端是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什么事?
这三个字让女人从他接电话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她握着手机的力气又重了几分,语气不再跟以前那样高高在上,甚至是带了点卑微地道:我想见见小曦。说完,女人就神色紧绷地等着男人的回答。
可结果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男人不留余地,薄唇轻启,只吐出一个不字。
若是之前,这个时候,女人就会摇着男人的手撒娇,甜甜地叫上一声瑾瑜哥哥。而男人也会很快为她妥协。
可现在,她叫不出口也不能叫了,其实早在她犯下那个错误开始,她就失去了她的瑾瑜哥哥。
宋宛颓然的坐在冰冷的瓷砖上,手机屏幕早已经成了黑色。瓷砖的丝丝寒气穿过轻薄的真丝睡裙,侵入到她瘦弱的身体里去,可此时的她就像个毫无感觉的木偶,一动不动。
寒气到底是寒不过男人的那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