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冰面上,徒手捡起一片片魔剑碎片。
莫倾澜把这边的情况告知苏迟云后,便默默蹲下来帮她一起捡。
步恬向每一片碎片中注入神力,试图用神力把它们黏合起来。
天道,这都碎成渣了,你用神力重新铸剑也是枉然。剑灵都没了,就算你重新拼凑出来一把剑,那把新剑也不再是原来的剑了。惊雪发泄完,走到步恬身旁,这样吧,既然是在沧海地界出的事,这两位神仙的魂魄本尊来聚,待到聚魂成功,投入轮回,你再把他们寻回天宫就是,左右也费不上几年功夫。
惊雪效率极高,说话间她就把被遗忘在角落的阿昭魂魄聚好了。
她看着怎么都黏合不起来的魔剑,道:这剑废了,同生共死咒于你而言虽不致命,但也能让你难受得脱一层皮,你快趁着他的剑灵还没散解契换剑吧!
主上解契吧
步恬的识海中响起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
她用与他之间的神魂联系又唤了一次他的名字。
毫无回应。
步恬放弃用神力黏合魔剑。
她转而用手一块一块地拼接出魔剑原来的模样。
不解契,不换剑,我有我的成算。她道。
罢了罢了,本尊今日就好龙做到底。惊雪叹了口气,他魂魄还坚持着未散,本尊可直接抽取剑魂,保留契约,投入轮回,后面的操作和前面的操作一样,就是你们之间的契约不解,你以后可就没趁手兵器了。不过你似乎也不需要兵器。
步恬垂着眸子道:不必,你会的法子,本尊也都会。本尊不要他入轮回,本尊要让一切回归原来的轨迹。
惊雪被难住了。
她不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法子。
倏地,她看见赶来的苏迟云,眼前一亮。
她的视线划过苏迟云与莫倾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来是没办法了,但你这把魔剑魂魄特殊,他不过是三分之一的魂魄,只要魂魄归一,他自然能活。
莫倾澜微微笑着道:若这是师父所愿,倾澜自当遵从。
什么?接踵而来的消息让苏迟云难以喘息。
你们别听她浑说。她捻起最后一片碎片,割破自己的手心。
她把最后一片碎片放入剑身,鲜血顺着手掌流淌,坠入破碎的剑身,流过每一道碎裂的纹路。
魔剑被鲜血灌溉,萌发出诡谲的生机。
它已看不出破碎的模样,极艳的红与深沉的黑交融在一起,仿佛刻画出一道道全新的魔纹。
你疯了!你要用你的血去养一把魔剑!惊雪在后面厉声道。
但她已来不及阻止事情的发展了。
银发的剑君痴迷地看着步恬,缓缓执起她的手,轻柔地舔舐着残存的甜美。
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明,坠入孽海,沉沦人欲。
如同初雪染上脏污。
第48章二十五个修罗场何时履行婚约?
自上次天道伴生雷异动以来,通天殿总是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神官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敢在下值之后,悄悄议论几句。
最近剑君的差事都是苏神侍在做,咱们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剑君与阿昭了,他们怎么好像忽然就从天宫消失了一样?
我听轮回台的仙友说,阿昭的魂魄已入轮回,剑君多半也出事了,估摸着正在哪个洞天福地里闭关疗伤吧?
可我怎么觉着,仙帝和苏神侍瞧起来也不太开心的样子?
到底是同僚出事,心中不快才是情理之中的吧?
而他们议论中的主角之一黎序,现如今正躺在通天殿的偏殿里,犹如一头被拔去了獠牙的困兽,毫无抵抗之力地陷在绫罗绸缎之中。
步恬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伸出手摸了摸黎序的额头,沉下面色。
还是很烫。
步恬握住黎序的手,黎序忽然被触碰,身子挣扎了起来。
步恬向他源源不断输送清凉的水属性灵气,试图为他驱散燥热,让他能好受一些。
黎序无力睁开眼皮,但熟悉的气息让他放松了下来,眉头重新舒展,浑身卸了力气,安安稳稳地躺了回去。
步恬凝视着黎序的面容,他这副乖顺又脆弱的模样,简直与年少时灵骨被废的莫倾澜一模一样。
神力注入黎序的身体,给他带来舒适的同时,也让他渴求更多。
他想拥有更多的香甜。
他想把她彻底融于自己的骨血。
他的心头叫嚣着疯狂的念头,克制地抱住了步恬,轻轻贴着她,试图用这个动作填补永远也不会满足的深渊。
步恬看着黎序再度陷入了不能自主的痛苦之中。
这都是她要以血养剑造成的。
天道乖张,废了莫倾澜的灵骨,毁了少年天才的仙途。
而她,一意孤行,硬是不放黎序进入轮回,令他痛苦地挣扎在死生之间,摧折傲骨,变为渴血的魔剑。
上位者天道永远不会错,不能错。
自救者步恬落子永远不会悔,不可悔。
可是,这一次
黎序,我后悔了。
步恬轻轻地说。
她停止给黎序输送神力,把他的手放回锦被之中,伸手替他理了理贴在额头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我们解契,我送你去轮回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指尖点在黎序的眉心。
龙神惊雪的提议现在想来其实很不错。
不过耗费上几年,黎序又会重新回到天宫。
他也能趁这几年,远离是非。
步恬唤出了当初刻在黎序神魂的契约,黎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握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施法。
他疲累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道:主上,我们不解契。
好,我们不解契。就算没有本命灵剑,我也照样不惧任何神魔。
这些时日,她在魔域的那具身体一直都在闭关修炼。她早就不是刚穿过来什么都没搞明白的自己了。
布恬把契约放回黎序的神魂,转而开始研究抽魂的角度。
主上,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你。黎序状似轻松地开口道,不过就是难受几日,我熬熬就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坚持留下的,换成了黎序。
步恬怎么也拗不过一把剑,只好暂且先应下。
她见黎序已精力不济,便离开了偏殿,让黎序好好休息。
她没走多远,就见到了莫倾澜,
落花铺满他的肩头,他已经在树下站了许久。
步恬觉着莫倾澜许是有什么要事要与自己相商,特意在那儿等她。
可她一问,莫倾澜却只说路过。
如果只是路过,为何落花会给他带来满头霜色呢?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莫倾澜向步恬行了一礼,便自行离去了。
步恬回到正殿内,如今顶了黎序差事的苏迟云为步恬换下外氅,捧来香茗。
黎序与苏迟云虽同为天道近侍,行事风格却大为不同。
黎序身为魔族,总是游离于通天殿神侍之外,对于绝大多数的事情都不会过于深究。
苏迟云却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而他的爱憎全系与一神之上。谁要是没在通天殿侍候好天道,回头准会被他赶出通天殿。
但他们在侍奉天道一事上,总是事事亲力亲为绝不肯假借他人之手上,却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苏迟云送上茶盏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退下。
迟云,你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自那日从沧海回来,苏迟云的眼中便多了一抹难以化开的郁色。
他沉默着,撕开了碧潮果的果皮,透明的汁水在他的掌心流淌。
这般犹豫,倒有些不像你了。步恬笑了下,掀开茶盖,耐心得看着茶叶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苏迟云把剥好的碧潮果肉放在步恬的手旁的托盘里。
他又拿了一枚碧潮果,继续剥起来。他一边剥,一边轻轻地问;姐姐,在你心中,我到底算是什么
莫倾澜的情魄吗?
这个问题犹如心魔,盘旋在他的心头,令他辗转反侧,如鲠在喉。
嗯?苏迟云说得实在太过含糊,步恬就算有着过人的听力,也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