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行驶之后,阿婆发现没有那么可怕,比坐吴婶的拖拉机舒服多了。
每次坐拖拉机抖得老骨头都要散架,而小轿车就像平地一样,特别的稳当。
神色慢慢地放松下来,把目光投向窗外,小轿车真不错,开得又快又平稳,还能遮风挡雨,坐着也舒服。
心里欢喜,孙子终于有出息了。
以后也有脸面下去见老头子了,想到这里阿婆心中感慨万千,默默地抹了抹眼泪。
蓦地,一只白净的小手递来了一包纸巾。
怔愣一看,是孟娇反手拿着纸巾,并没有转过来看她。
阿婆破涕为笑,接过了纸巾。
这丫头有时候挺贴心的。
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镇区,今天非赶集日,镇圩的街道空荡,行人也不多,车辆直接行驶到里面,沈宴开到了供销社门前停下。
大街上不少路人好奇围观,又不敢靠得太近,这年代小汽车还是很少见的。
沈宴下车后,扶阿婆也走下车。
三人进去供销社里。镇里的供销社规模很大,商品齐全,八零年代初买东西也需要票子。
孟娇转悠了一圈,没什么要买的。
看阿婆在认真地挑选毛线球,猜想是给沈宴织毛衣用的,阿婆,买灰色或黑色的吧,沈宴不喜欢黄色的。
不是给阿宴织的。阿婆低头继续挑选,拿了几卷天蓝色、浅黄色、果绿色、还有大红色的。
颜色鲜艳,难不成阿婆给她织的?
她还真是受宠若惊呀。
笑眯眯地说:阿婆,我也不喜欢这些颜色,我喜欢米白色。
不是给你的。阿婆抬头睨她一眼,淡淡说:是给我曾孙的。
哦。她尴尬笑了笑。
买单的时候,孟娇发现阿婆也拿了几卷米白色的毛线球。
阿婆也要给她织吗?
她又忍不住自作多情。
除了毛线球,阿婆还买了不少纯棉布料,大红大绿的,深深浅浅的也买了点。
出来后,孟娇去了一趟邮局,打算给原主父母发个电报。
原主的父母是铁路局上班,休息日不固定,平常工作也很忙,两地的路程相隔一千多公里,坐火车要15个多小时的路程,通讯不发达,交通不便利,他们也没有来过百丈坳。
过去的时候,偶尔到镇里会给他们寄一些包裹,腊肉,笋干,红薯干等。固定每个月发一次电报来报平安。
距离上次告知他们要去香市,已经有七个月没发电报联系了。
电报发出去后,基本当天能到。
她填好了电报内容,就可以回家等消息了。
回到家后,阿婆立马着手做虎头鞋。
沈宴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修理的修理,补充的补充,也把家里几个水缸都装满了水。
屋顶也好多年没修缮,他爬梯子检查屋顶的瓦片,把碎瓦片换下来,孟娇就在底下帮忙扶着梯子。
下午时,他换了外出服,准备出门找人去修管道,要把马桶安装进卫生间。
孟娇见他准备出门,连忙喊住他:老公,我也要出门。我想去一趟苏瑶家。
沈宴就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大袋子,嗯,我们一起走吧,我帮你拿。
她甜甜一笑,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出门。
走没几步,他就改成搂住她。勾唇一笑,还是这样舒服。
四目相对,两人默契一笑。
外面的风大,百丈坳每年在新年前后都会下一场大雪,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估计也快要下雪了。
躲在他的怀里,身体是暖的,心里也是暖的。
他送她到了苏瑶家,敲门后,是苏豪打开的门。
苏豪已经长高不少,也不挂鼻涕了。
已经有四年多,没见沈宴和也有大半年没见孟娇,现在激动不已,咧开嘴笑着喊:宴哥哥,娇姐姐!
沈宴笑笑:阿豪都成小伙子了。
孟娇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打趣道:还是小屁孩一个。
苏豪脸一红,略带羞涩笑着说:快,快进屋坐,我阿姐寄信回来说过年前也会回。我阿妈现在在家里呢。
两人进屋后,苏瑶的家还是以前一样,很舒服自在。一进门就是前院,左边木棚架搭的种了棵葡萄树,叶子枯黄掉落,冬天只剩下干藤,右边是鸡舍和厨房。
苏妈从大厅出来,笑得合不拢嘴,热情道:哎呦,阿宴你可算回来了。快坐,快坐。我给你们倒杯茶去。
沈宴笑说:不用,阿婶,我们坐坐就好。不用见外。
两人落坐后,孟娇把东西递给苏妈,甜笑说:婶子,这是从香市你们带的,小小心意。感谢前段时间帮忙照顾阿婆。
这苏妈看着满满一大袋东西,价值不菲,惊愕道:这哪好意思啊。我也没帮到什么忙。
之前阿瑶跟陆家大娃都考上了首都大学,离开了百丈坳后,两家人就互相照应。
后来,娇娇也要离开,说要去香市找阿宴。离开前,拜托她每天过去看一下阿婆,阿婆也不需要她帮忙,偶尔闲聊几句话。
孟娇打开了袋子,对苏妈笑着说:婶子,你有点贫血,我给你带的这些是补充营养的,你记得要吃啊。
又从大袋子里面拿出两盒东西递给苏豪,呐,阿豪,这是给你的。
苏豪眼睛发亮,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品牌钢笔和一盒精美的巧克力。
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娇,娇姐姐,真的是给我的吗?
对呀,你要好好学习,知道吗?孟娇笑笑,这款巧克力可好吃了,一次别多吃,小心蛀牙,以后就没姑娘喜欢了。
苏豪脸微红,眉开眼笑地接过,谢谢娇姐姐。
娇姐姐太好了。
孟娇也给苏瑶带了一个水晶发夹,交给到苏妈手里。
大家坐着聊了一会天,沈宴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媳妇儿的手有点冷。
听着苏妈和苏豪讲过去四年媳妇儿在百丈坳的生活。
看一眼坐在身边,小嘴笑眯眯,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媳妇儿,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很难受。
之前问过媳妇儿,关于他不在家时,发生的一些事。
孟娇尽是挑有趣或开心的事情来跟他讲,每一次提起都是笑眯眯的,总说自己和阿婆过得很好,就是很想念他,所以就到香市来找他了。
从来没有提及过,她摘樱桃时从树上不小心摔下来,脚踝肿了好几天。
也没说下大暴雨时,她一个人跑出门去自留地的鸡舍里,把鸡都捉到笼子里带回家,自己淋成落汤鸡,发烧了三天。
等等
更没说过,他走了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也不爱笑了。
沈宴感觉鼻子发酸,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两人告别苏妈苏豪后。
走在村里宁静的石子小道上,他两臂圈住了她,将她紧紧地收入怀里,脸蹭了蹭她的脑袋,半晌,低低沉沉,哑着嗓子说:媳妇儿,以后我们不分开了。不管什么事都不分开了。
再也不想分开了。
他不敢想象他不在时,媳妇儿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苏妈和苏豪的话像有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她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如同雪松般萦绕在她的鼻间。
感觉到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灼热。
两手抱住他的后背,喃喃地说:老公,我爱你。
他喉咙哽咽得一句话说不出,俯身下来,吻住了她的唇,唇瓣微凉带着火热,吻得很轻,很柔,仿如掌上明珠般疼惜,不舍得伤害一分一毫。
他想说,他也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