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逆着从背后吹来,笼罩着前行的蒋悦,他知道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海岸线在前方已然看不清晰,这片真爱度假村景色最佳的海滩此时看起来和其他区域毫无两样。
第20章仿佛蒋悦是她某个情绪的开关
王子岛的雨季来得很有规律,六月的第二周开始连续性下雨,雨水没完没了地往下落,像一个湿润的玻璃罩子,罩住了整个岛屿。
Capsule的工期也不得不暂时停工一段时间,度假村也迎来了每年的淡季,大家都闲了下来。
蒋悦结束完考核后,顺利拿到了ALevel,决定把去年没有消掉的七天年假给用掉,正好回去看看外公。
安妮在他收拾好东西走之前,把他喊到了办公室。
年中汇报的晋升机会要报两个人上去,原本是劲明,但他已经离职了,我考虑把你报上去。安妮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他说。
蒋悦愣了一下,我不是刚刚才晋升过吗?
嗯,原则上是不太好,但制度是死的,而且因为Capsule这一次kevin对你印象蛮好的。安妮笑着说。
我是担心自己升太快,其他同事会不会觉得不太好
安妮了然一笑,她很理解蒋悦的考量,但还是坚持说:但目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比你有资格了,这个名额也不是说直接拍板,还需要你述职一次。
那我准备下。蒋悦说,述职的话是七月吗?
对,但是我记得那时候capsule也开了,估计事情很多,你自己合理分配下。安妮用笔帽点了点桌面,发出一些清脆的响声,如果合格了,你要调离度假村,去其他分店实习一段时间。
好。蒋悦道。
安妮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就让他去赶船了。
天气一如既往的差劲,蒋悦提着自己的行李箱上了船,他找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放眼望去,天空灰蒙蒙的压在海面上,细雨夹在凉风里涌来,打湿了蒋悦的几缕头发。
手机里闪进来一条信息。
Chris,你最近有时间吗?我做了一些黄油饼干,想送点给你吃。
发件人的名字叫陆茵茵,是陆云生的姐姐。
陆云生去世后,陆家人来度假村整理他的遗物,蒋悦作为客房经理去和陆茵茵对接。
陆茵茵在真爱度假村住了三天,也都是蒋悦在服务,原本只是很简单的客户关系,但在陆茵茵离开那天,她突然把蒋悦叫到了一边。
这是我在云生钱包里找到的。
她拿出一张纸质名片,上面印着蒋悦的名字和工作信息,名片不是很新,因为材质的关系,有两个边角微微翘起。
蒋悦被震得说不出话,他看着陆茵茵,又看回那张名片。
云生是我亲弟弟,他的心思我很明白,会把你的名片放他钱包里,一定是因为蒋经理对他来说很特别。
陆茵茵哽咽着说,伸手抓住了蒋悦的手腕。
那天之后,陆茵茵会和蒋悦频繁地联系,蒋悦也是因为她才知道,陆云生和姐姐相依为命很多年,一开始家里条件很一般,后来是陆云生自己努力才能有现在的生活。
陆茵茵每年都会在五月的时候来一趟王子岛,在度假村住两天,和蒋悦聊聊天,吃顿饭。
今年也不例外,她来的那天是Hanson的婚礼,他们俩在人很少的长廊上碰了面。
陆茵茵一直走不太出弟弟的海难,只要提起相关的事就会眼眶发红。
我今天开始休年假,有时间的话过去看您。
蒋悦回复完后,把手机收了回去,又拿出工作手机在系统里把工号下线,避免出现乌龙。
真爱度假村对于客房服务的要求一向严格,高级客房经理有专门的手机和号码。
每一位服务的客人离店后,IT部的同事会立刻把客人的联系方式、来往信息全数清空。
这是为了保证没有员工会后续骚扰客户。
蒋悦此时的工作手机里,已经没有了严速的任何信息,仿佛一切都没有存在过那样。
船在海风中摇晃,蒋悦拉了拉身上的外套,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酸胀的感觉像细针一样刺在蒋悦的心脏上,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头转向了外面,劝自己不要再想。
抵达内陆后,蒋悦直接去了养老院,外公最近精神不是特别好,总是在睡觉,这一次也是。
他没让护士叫醒他,问了一些情况,医生说蒋悦外公本身就心脏开过刀,体质比一般同龄人弱一些。
他和护士约了后天再来,拖着箱子回了公寓,洗过澡之后,就倒在了沙发上,或许是因为天气阴沉,蒋悦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因为一个响雷,蒋悦迷糊睁开眼发现房子里全暗了,只有电视屏幕还亮着光。
他用脸在抱枕上蹭了蹭,发现自己居然睡得流口水了。
陆茵茵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又发了条信息,问他去不去吃饭。
此时已经七点半了,蒋悦也的确有些饿了,回复了一个好,决定洗过澡就出门。
蒋悦家公寓的那条路还没修好,他叫的车开不上来,只能走下去。
下过雨的小斜坡上面还有一些水洼,路灯已经亮了,光晕投射在里面,显得很浪漫。
蒋悦走着走着,脑海里冲进来一个画面:他喝得烂醉,站在这个斜坡的下面,有个人很没办法地看着自己,问他能不能走,又蹲在地上,把自己背了上去。
他再次觉得呼吸不畅,只能加快脚步下坡上了车。
陆茵茵住在城北区,蒋悦到了之后她才把最后一道菜给弄好端出来,看着来人后,陆茵茵显得很开心。
没做什么硬菜,随便吃吃。陆茵茵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看着已经很丰富了。蒋悦摆好碗筷笑着说,在度假村吃不到这么香的家常菜。
陆茵茵笑着说那就多吃点,招呼他坐下吃饭。
这套公寓原本是陆云生住的,他去世后陆茵茵就搬了过来,把自己的那套房子租出去了。
所以这套房子还保留着很多陆云生曾经居住的痕迹,比如展示柜上来自各个国家的纪念品,比如做成装饰物立在客厅一角的冲浪板等。
陆云生不喝酒,也不抽烟,家里没有酒柜。
饭吃到一半时,陆茵茵突然哭了起来,蒋悦不知所措问她怎么了?
Chris,我觉得好像只有我和你还记得云生,其他人都不记得他了。
她情绪来得很突然,也很激烈,伸出手抓着蒋悦的手腕,眼睛通红地说:要不是云生,我过不上这样好的日子,怎么他一点福都享不到就走了呢?
这样的话在这五年里,蒋悦听过好多次了,陆茵茵大部分时候很正常,但在面对蒋悦时容易崩溃。
仿佛蒋悦是她某个悲伤情绪的开关与出口那样。
茵茵姐蒋悦也跟着不好受,试图安抚几句,发觉自己说不出来什么。
你说,如果云生还在,你们俩是不是肯定好好在一起,说不定都结婚了。
此话一出,蒋悦很是震惊,事实上他从未想过这么远的事,从未想过陆云生如果没有遇难,自己和他的未来会如何。
他的难过和遗憾是真的,却也只能接受,陆茵茵的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他同陆云生就连手都没有牵过。
蒋悦难堪地抿了抿嘴唇,在这间充斥着陆云生过往的房间里,没来由的觉得压抑。
陆茵茵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放下筷子说去洗个脸,回来的时候精神好了一些,但这顿饭总归已经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