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审视自己妹妹,突然发现她脸蛋尖了,眉眼长开了,条靓盘顺的,走在街上都是人回头看她了。
他是个没有童年的人,一开始对自己多出来这么个妹妹也不爽过,时间久了,反倒心里有种投射,想把自己没有过的童年都在她身上弥补回来,最好是她一直都别长大,一直都是个小孩。
他站在她房间外,兄妹一门之隔。
侧头眺望楼下隐隐绰绰的花园景观,都还想得起妹妹小时候在这个花园里玩骑小马的样子。
她怎么就长大了?
怎么就突然长大了?
他心里忽觉凄凉,感觉时间就像一只拂过流沙的手,将过往的画面通通打散,什么也不剩。
想抽烟,烟拿出来了,叼上唇了才想起来身上没火机。
烟在他指尖转了个圈,又被他塞回烟盒里。
妹妹久久没出来,他等了等,挠了挠头,有点苦恼,这丫头不会真要和他翻脸吧?
要敲门的手在门上顿了顿,又没有敲下去。
臭丫头。
他嘟囔一句,回到了客厅,客厅里父亲和管家正谈着话,见到他过来,父亲朝他招手,道:正好,也听听你的看法。
关程煜拢了拢碎一地的玻璃心,沉稳地走过去,爸,什么事?
五月出台的政府文件,你看过了吗?
关程煜凝眉想了想:市政府出台的关于推动本市板块布局专业化的文件?
不错,你人在国外,国内的动态也要随时盯紧,最好的契机都在红头文件上,时刻要保持对政策的敏感性。
他提点了一句,又落实到事上:现在集团和荣焘的合并项目要做收尾工作,你这些天要是不忙,也来总部看着这个项目,学习学习。
关程煜点头:好。
说起荣焘,关靖又想起来一事,说:荣焘现在最值钱的是块地皮,你知道吗?
珞家嘴那块?
对,那边的发展空间很大,合茂地产是早早在那边立了旗头,我们已经算晚了一步了。
父亲的话通常都不是表面意思这么简单,关程煜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转动左手手腕的腕表,摩挲着表盘,缓缓道:上面已经落定了板块布局的规划,但这个规划怎么落地,还有很大的协商空间,珞家嘴是块大肉,我们既然有荣焘留下的那块地皮,那不如和合茂合作,强强联手,做综合化运营。
关靖欣慰了,对管家道:你看这小子,就是得出去见见世面,他自己手把手地做起了,现在这视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少爷能接您的班了。管家笑道。
现在那还是差点火候。
关靖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见着关程煜一直在摸着手上那块表,他声音骤然淡了:你妈给你的这块表,还戴着呢?
关程煜蓦地松开了手,用袖子盖住了表,掩饰道:戴习惯了,也懒得换了。
父亲抬着下颚,视线从眼皮下方睇着他,言语不辨喜怒,你在那边经常和她见面吗?
没怎么见,她也挺忙的。
关靖点头,语气淡淡道:毕竟那是你妈,有时间见见面也还是应该的。
嗯。他应一声,不想再多谈。
他和他妈在一个地方,不常见面,但也不可能不见面,之所以会这样答,是因为父母之间关系说不上和谐。
他对他妈没什么怨,甚至能说是挺理解的,但是他爸妈互不对付,离了婚这么多年,一谈起对方还是脸色都变了。
互相都没说过对方不好,但也身体力行表示厌恶,十几年的婚姻变成一对怨偶,也挺悲哀的。
关素舒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父亲和哥哥两个都在看一个谍战片,电视里砰砰啪啪的响着,好生热闹。
她走到沙发边,从桌上抱起一盘水果,蜷在沙发上也跟着一块看,顺口问她哥:你这个月回来是干什么?
那语气好像之前暗搓搓叫他回来的人不是她一样。
知道她这是在放两人握手言和的信号,他接过了她递的这个台阶,斜靠着沙发看着她道:回来看看你和爸,再见见朋友。
关素舒含着一粒枣,堵在腮帮子里,含含糊糊道:那你要给我的礼物呢?
刚刚是谁说不稀罕的?
既然给我的,那就是我的,我不稀罕,那也是我的。
她这强盗逻辑,关靖都听笑了,伸手点了点她:变成个守财奴了。
关素舒理直气壮,什么守财奴,我这是给自己攒点彩礼!
你那叫嫁妆。
谁要嫁出去?我才不嫁出去,你们想得美,我就要把你们烦死。
嚯!关靖对自己女儿的想法很是诧异,道:怎么,你是打算以后找个上门女婿?
也不一定是什么上门女婿,反正我不嫁出去,而且我也没打算生小孩
关程煜忍不住道:你还是个小孩呢,想这么长远!
别插嘴,没礼貌。
关素舒捻了颗枣就扔去砸他,被关程煜抬手接住,又扔了回来,她嫌弃,又扔给了父亲,关靖接住,又递给了管家,最后这粒枣转了一圈又被放回了果盘里。
关素舒把果核吐出来,坐直了身子认真道:你们看,我吧,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放屁!
胡说八道!
后面这句文雅点的是父亲说的。
关素舒连着被打断两次,奓毛了,拍着桌子道:能不能等我说完了你俩再发表意见?
关靖已经面色青黑了,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沉声道:你说!
其实我看得挺开的,总归人都是要死的,活到三十四十呢,也正常,活到七老八十呢,算我赚,反正只要活着,我肯定是吃不了苦的,你说一般人家里也不缺个爹,我不得多备点彩礼,万一以后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关程煜还是听着不对劲,我怎么觉得你这胳膊肘是往外拐的?
那不至于,我要是死了,遗产那肯定都是爸妈的,信托也是爸妈收回去,你呢,我就勉勉强强把我买的那栋楼和在北极附近买的一个小岛留给你,那个岛叫什么来着,我忘了,我回头把我那个理财顾问推给你,你去问问他,我要是好好活着呢,那肯定一般的钱是不够我花的,你们得努力做我坚实的后盾,让我有底气造作。
关靖听了会,已经敏锐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姿态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心平气和地问:素舒,是不是想到要做手术,有点怕了?
关素舒否认:谁谈手术了?
自己的女儿,想什么他还不容易猜到?
关靖安抚她:只是要做一个常规手术,人家医生做了几十年了,保证你健健康康地出来,你爸我都还没到谈遗产的年纪,你倒和我交代起后事来了?
这也就是女儿,他知道她是心里怕,要是他儿子说这么晦气的话,关靖直接把他打回娘胎里去学说话。
关程煜也听明白了,走到她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大喇喇地揽着她的肩膀道:有哥在呢,别怕,到时候哥站门口给你看着,你就当睡一觉,睡醒了,我和爸妈都在你旁边,你一睁眼就能看着。
还站门口给我看着,你以为你门神啊
关素舒声音闷闷的,心里已经软了,人也蔫成个蔫猫样了。
她并不是悲观主义,以她的咸鱼哲学,可以说是个相当活在当下的人,今天突然想这么多七七八八的,是因为今天太幸福了。
她有男朋友了,哥哥也回来了,哥哥和爸爸都少有这么坐在一块看电视的时候了,当然,要是妈还能在,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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