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喷喷大饭店的大厅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肥壮的身影,手把着一瓶二锅头,对着面前的猪头肉吃个不停。
他似乎吃的很急,一口肉一口酒的接连不停,但喝得半醉的脸上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而是沉郁的,阴翳的,像压在月亮上的云彩一样,让人看了一眼,便忙不迭的移开视线。
这个人,就是白山。
自从被厂里开回家,白山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吃也能吃,但食不知味;整天混混沌沌的喝酒,喝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别人不知道他想的是啥,也根本懒得管。
对于这样的儿子,白效才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但不管怎样都无济于事。最后,就连白效才都懒得理他了,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白山在家里没饭吃,便来了香喷喷。
要说这陈树确实够意思,这样的白山狗都嫌,他硬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白天便让他在服务员的宿舍里住,不让他出来转悠,晚上他要酒,也给他。
白山在香喷喷已经住了一个来星期,越住精神越差,可除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能去哪了。
后厨忙完了,胡大春从里头走出来,看到仍在喝酒的白山,摇了摇头,准备回宿舍。
白山叫住了他:
胡大春,大春哥,来呀,咱们哥俩喝两口!
胡大春懒得跟醉鬼说话,想要绕过白山,可是没想到白山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还是拽住了胡大春的衣领。
你干啥?胡大春皱着眉回头。
白山嗤笑了一声:咋的,喝口酒都不愿意和我喝,这是看我工作和女人都丢了,瞧不上我了?
说完这几句,他凑近了胡大春,冲天的酒气熏得胡大春头疼:
大春哥,你也配瞧不上我?你不过只是个依附我哥生活的臭虫!要不是我哥,你早就去捡垃圾了!
胡大春的拳头捏了起来,不知道是想要发泄,还是想要克制。
这时,一个混不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白山,你和我们大春闹什么啊!你媳妇丢了也不是我们大春给撬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得找欺负你的人去啊!
白山喝的稀里糊涂,迷迷糊糊的抬头看。陈跃云正披了一件刚买的中山装走进来,眉毛挑起的看他。
白山说:
跃跃云哥,我可不是什么孬种!你说,谁是欺负我的人!说出来我一定找他算账去!
还能是谁,还不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姜老板?我可听说,最近她和你那个前未婚妻走的可挺近的!你想想啊,她一个婚都能随便离的女人,把你们给搅合散了,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陈跃云一边说,豺狗一样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白山。他就知道,白山这种冲动型的,听到这种消息,肯定忍不了。
果然,白山听完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臭女人!我现在就找她去!
刚走出一步,便被就等在那里的陈跃云给拦住了。
白山,敢爱敢恨,真是我的好兄弟!陈跃云拍了拍白山的肩膀,凑近了说,不过你真觉得,这样空手过去,就能给她好看?
白山迟钝的看着陈跃云。
陈跃云笑了:
去后院看看,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等半夜的时候你
说完,对着白山的耳朵说了一番话。
白山是越听越精神,听到最后,忍不住大声说:
跃云哥,你太神了!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一步呢!
他兴奋的蹿了出去,蹿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对陈跃云一抱拳:
谢了!
陈跃云又笑了笑,挥了挥手,让白山走了。
又过了一两个小时,陈树回来的时候,白山早已经不见人影儿。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陈跃云一个,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抽着烟,看上去无比惬意。
陈树走了进来,平素斯文儒雅的脸上多了一层忧心忡忡:
跃云,后院的油,是你让白山拿走了?
陈跃云漫不经心的抽着烟,对着陈树抬了抬眼皮:
咋?是胡大春告诉你的?哼,他那个人啥都不行,就是告状能行,真他妈是个孬种!
陈树在他身旁坐下,手指凌乱的敲着桌面:
白山性格冲动又愚笨,你让他办那种事,他能办的好吗?他再不济也和我是亲戚,这要真的出事了,他爸妈非找我算账不可!
陈树一贯性格温和,这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陈跃云说话。
陈跃云略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
咋了?我用你弟弟,你心疼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怕他办砸了事,后续麻烦。
陈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陈跃云从嘴角撇出一抹笑:
你放心吧!就那点儿活,我找个傻子都能给干了!我交给他,是看得起他!你也看到了,如今他在咱们这白吃白喝的住着,一分钱也不给,这不给咱们干点活,他自己都过意不去,你说对吧?
陈跃云恶意的笑了一下,抬眼看陈树:
况且,珠玉小菜馆的生意太好,把咱们的都给比了下去。这样下去不行,怎么都得给她点颜色瞧瞧。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我只是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有什么错?
陈树无言以对。
陈跃云这个人一向这样,对待朋友那是一等一的亲,但对待外人,却是一点感情都不讲。翻脸不认人,说的就是陈跃云这种人。
从前的他是很喜欢他这一点的,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装的人五人六,一个在后头干脏活,配合的天衣无缝。
就像今日,如果陈跃云只是单纯的找个人,放个火,兴许他反而会帮着收拾残局。
可是今日,陈跃云居然用他惯用的狠招,对付上了他的亲表弟,这让陈树不由得觉得心里不舒服。
不过,即使再不舒服,他也不能说什么。
陈跃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当面唱反调,他要再说下去,即使是他,陈跃云也会和他翻脸。
陈树抬头看了看外头。
刚刚还发黄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天变得比从前更加阴沉,黑色的云低压压的压在头顶,仿佛要下雨。
下雨啊
陈树心想,
下雨的话,这火是不是就烧不起来了。
陈跃云和陈树说话的时候,胡大春一直在门外偷偷的听。
当听到陈跃云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胡大春的牙情不自禁的咔咔响了两下。他连忙咬住牙根,极力制止自己的这种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陈树也不说话了。
胡大春知道,他这是默许了白山要做的事。
可那那是什么事呦!
胡大春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那间小饭店,那间汇集了他全部心血的小店,也是在一场大火中,被烧得灰飞烟灭。
胡大春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攒钱开上一间小店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他也见过姜珠玉经营那间小小的馄饨店,知道一个女人能够有今天,所付出的绝对比常人想象的还要多。
他一时之间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姜珠玉的小菜馆也和他的小饭店一样被烧了对姜珠玉的打击该有多大!
想到这里,胡大春突然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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