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初瞪着他,仿佛难以置信,你你堂堂青冥派首座之一,怎么能与他们这些歪门邪道混在一起!
松明子啧了一声,挖了挖耳朵,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嘴里就没有点新鲜话?知道我辈分比你高,你还不赶紧把扇子交出来?别逼我欺负你啊。
首座?
啊也是毕竟他是现在的掌教柒曜真人的师弟,师兄升迁,师弟自然也会跟着沾光。
只是平时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没办法把他和那仙云袅袅的青冥派以及首座这个名头联系起来。
那缘初却仍然梗着脖子不肯放手。
重六都有些震惊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愣头青的人。
松明子也不跟他废话,手执长钺便冲了上去。那缘初也从身后拔出长剑紧张迎敌。
重六吓得赶紧拉着已经吓傻的伙计缩到两个大水缸的后面,探着头往外看状况。
那伙计问,这什么情况啊?你们是一伙的吗?
重六叹了口气,一伙的能打起来吗?
这个穿紫衣服的这两天经常出现在店里,问东问西的。伙计嘀咕着,忽然呦呵一声,好轻功!
重六翻了个白眼,你还有闲心看热闹啊!!!松明子小心!!!
在后面在后面!
打他!打他腿!
哎呀就差一点太可惜了!
松明子一边用长钺别住缘初的长剑将对方困住,一边没好气地对着重六和伙计喊,你们看得挺开心的啊?!
重六嘿嘿笑着,举起手做了个鼓舞打气的动作,我看好你!
刀光剑影碰撞出的火花如星火迸溅,两道流畅如行云流水的身影时而分开时而相撞,非常具有观赏性。
重六开始有点理解那些疯狂捧方士的居士团了
哎呀屋顶被踩坏了明天掌柜会不会骂死我。那小伙计担忧地望着两人越来越激烈的战斗现场。
重六非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儿也算是你倒霉,弄坏的屋顶回头我帮你问问我们掌柜,让他跟你们掌柜商量就是了。
小伙计喜笑颜开,哎呦,那太感谢了!
重六见那厢打得不可开交,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便问道,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一年多了。
那你见过我们掌柜?
那伙计点头如捣米,见过见过,就是特别高特别白长得贼好看的那个。
对那他来过几次?
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值班,就见过他一次。我们掌柜交代,只要带他去画室就好了。但是我后来问别人,说他去年一共来过两次。
两次,那就是半年多才出了把新扇子。从松明子说的最开始的一个月一把来看,速度已经明显变慢了。
秽气在减退吗?
亦或是更多的秽气聚集在了一把扇子上?
重六对于秽气的知识仍然不够丰富,他不确定这东西是如何运行的,怎么从一个地方流动到另一个地方。若是道,要将一个东西转移,定然有原因。或是有风吹,或是有人带,或是别的什么。秽的流动是否也遵循这种规则?亦或是根本不需要任何原因,完全随机不秽也是有规则的,掌柜说过。只是这种规则,人很难理解。
此时再抬头,却发现打斗场面已经换了画风。
重六一看,只见松明子已经将缘初按在地上了,可是缘初仍然死死抓着扇子不肯松手,武器都被扔到了一边。两个刚刚还潇洒倜傥的方士,现在灰头土脸地在地上翻滚扭打。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犟啊!!!松明子一边掰着对方的手指头一边气得骂道。
就不给你!
为什么场面突然变成了小孩子抢玩具?
重六见二人已经陷入僵局,便探出头来喊了一句,喂!你们别打了!实在不行咱们一起回客栈商量好不?
然而就在争抢的过程中,夸嚓一声,众人都惊呆了。
扇子被打开了。
扇面不偏不倚,正对着重六。
有那么一会儿,重六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落入他视线里的水墨笔触,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全无意义,但紧接着,他看到了奇异的图画。
那似乎是一些倒塌残破的建筑,一座城市的某个部分。那奇异的建筑风格,似乎像是西域某座失落的城邦,却具备某种更加古老的、原始的、被时间吞噬却又无比巨大厚重的神秘诡谲。
古怪的是,在看到那画面的一瞬间,重六就有种被吸附过去的错觉。仿佛那笔触在游动,仿佛画中巨大的石块、高耸入云的立柱、倾斜的墙壁和沉重的尖角,都正在他眼前获得重生。
而在那城市的前面,爬着一个东西,一个有些像是人,但是姿态扭曲变形的东西。它那比例完全失常的颀长而畸形的脸孔对着重六,几只仿佛是胡乱点上去的眼睛如无底空洞。
一股潮湿的、沼泽般的气味冲入他的鼻腔,一瞬间有无数奇异的色彩填满了他的脑海。
他打了个冷战。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但是在重六的意识中,那一瞬间却被无限拉长了。
松明子大惊失色,连忙合上扇子。那缘初也条件反射般松了手。
重六呆呆地保持着刚才从水缸后面探头的姿势,缓慢地站直身体,眨了眨眼睛。
重六!你没事吧!松明子匆忙冲过来,抓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看见了什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重六有点回不过神,有点困惑,扇子上画着一座城市还有个人,长得很奇怪。
有一点可以确定,苏融原本的画,绝对不是这样的
那些笔触,仿佛是故意想要给人不适的感觉,像是被人用力扭曲弯折过的铁棍
他想到松明子告诉他,后面的有一些扇子,上面画的人物猛一看和原本苏融的人物画没什么区别,可就是给人一种背脊发凉汗毛直竖的异样感。仔细看才能发现,人的一些细节比例是错的、变形的。
是否时间越久,变形越严重?
扇子在渐渐扭曲
松明子扯下自己一截衣摆,将扇子包起来,低声说,这扇子不能让你拿了,你已经看过扇面,如果再接触,恐怕会跟它产生太多联系
重六却突然抓住松明子的手臂,低声说,我总觉得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说这些扇子。重六咽了口唾液,也不知道这些突如其来的念头是怎么出现在脑海里的,它在尝试制造一把扇子,之前的这些,全都是残次品。但是它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松明子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你不是说,最开始的扇子和苏融原来的扇面没什么区别吗?但是后来变形越来越严重?而且每一次新的扇子出来,和前一次的扇子发生了某种程度以上的接触的人就会发疯。重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说,它是在尝试创造什么东西,但一直在失败。于是它花费更多时间去创造下一把,直到创造出最后的那一把扇子。
它?它是什么?
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它是从苏融身上传递下来的重六自己也形容不清楚此时此刻串联在脑海里的念头,但我觉得那个缘初说的其实是对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继续下去,等到最后那一把扇子出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他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