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怀疑那个萧意有问题
缘初点点头,道,今晚,我会在堂里用餐,到时烦请你指给我看哪一个是。
都不用我指,他们溟渊道的人到哪都是呜呜泱泱一大帮。我们掌柜是要撵走他们的。
若是撵走,只怕会打草惊蛇。缘初认真思考着,祝先生的意思,是困住它。
它?
能将这秽气带进来的,绝不是仅仅被秽气感染的人。缘初郑重地做了结论,是妖魔。
所谓妖魔,便是一般方士对秽生物的称呼。
重六听着,总觉得太危险了。但既然是掌柜跟这缘初商量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从屋里出来,重六经过中庭,却见掌柜在树下,背着手站着,似乎在等人。
准确地说,是在等他。
重六假装没看见,笔直地往大堂走。
六儿~~重六不停。
六儿!掌柜跑了几步,一只手搭在重六肩膀上,我叫你呢,你怎么装听不见?
重六也没转头,只是转了转眼珠子,东家您有什么吩咐?
祝鹤澜十分稀奇一样,盯着重六左看右看。重六被他看得愈发心浮气躁。
您要是没事我忙去了。
哎!等等。祝鹤澜又拉住他的手臂,从昨晚你就不对劲。
重六深吸气,告诉自己冷静,平静,镇静我哪儿不对劲了?
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重六怎么觉得祝鹤澜问这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是因为昨晚的事?
昨晚那么多事,您指哪一件?重六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祝鹤澜倒也是难得地局促了片刻。他踌躇着,拉着重六到树下,看附近楼上都没人,才低声说,昨晚的事,是我不对。
重六眨了两下眼睛,笑了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竟然会道歉?
祝鹤澜啧了一声。
重六背着手,继续问,那您是哪不对了?
祝鹤澜想了想,道,我本应该更好地控制我自己。
重六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再次冷凝下来,你什么意思?
六儿,世俗情感,于我来说是非常遥远而且危险的东西。我的同伴们已经一个接一个失败了,很多都是败在感情和牵挂上。活在一个道气主导的世界中的秽神后代要想存活并不容易,现在我守护的,是最后一颗树苗,我不能有其他牵挂。祝鹤澜幽幽望着重六,所以我说,我应该更好地控制我自己。
重六只觉得一股细密的疼痛在胸口深处不绝如缕地蔓延着,可是还不等那被拒绝的疼将他彻底摄住,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你说你本应该更好地控制自己也就是说你没有?重六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惊讶,仿佛自己也对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诧异。
这回轮到祝鹤澜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重六的眼睛里燃起一团希望,更多的却是不解,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啊?戏文里都是这么写的!
人活得太久,就会变得瞻前顾后。祝鹤澜低声道,你有更好的选择,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重六瞪大眼睛,里面好像要冒出火花。
这次他是真的要被气死了。
说到底,是不是还是不够信任他?因为他底细不清楚?因为他是百晓门的人?
亦或是,他觉得他吃定了自己,所以才在这儿无法无天地试探他的忍耐度。
管重六瞪着祝鹤澜,一字一顿道,祝鹤澜,我认定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但是我这句话撂在这儿:你一定会后悔你今天跟我说的这句话!
第75章指南鱼(12)
饭桌上无人说话,大家各自默默吃饭,气氛宛如降到冰点。
小舜一边拼命往嘴里扒拉米饭,眼神儿一边在掌柜和重六之间来回打转。福子和九郎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只有廖师傅施施然地用牙签剔着牙,老神在在的舒坦模样。
掌柜看上去和平日么什么不同,用餐慢条斯理,只是偶尔会用眼神瞟一眼重六。
而重六则出奇地安静,大口大口吃着胡饼,专心致志喝着粥,身上散发的寒气比门外飘着的雪更甚。
吃完了主动端着自己的碗去厨房刷了,整个过程中一眼都没看过掌柜。
重六离开座位后,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掌柜。
祝鹤澜故作若无其事,文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这两天会有一位方士在我们客栈布置一些除秽净秽的法阵,如果他需要进入厨房库房一类的地方,劳烦大家配合一下。
除秽?在我们客栈?廖师傅扬起眉毛。
掌柜颔首道,三个多月前那一闹,或许破坏了我们客栈的地气风水,让人看一看也是好的。
廖师傅不置可否,却也不再吭声。其他帮工也只是连连点头。
掌柜对众人一笑,而后便起身喊小舜稍后给他备上马车,他要出门一趟。啊?那六哥是不是也要跟去?
掌柜犹豫了一下,眼睛往重六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说道,备马就好,不用马车。我一个人去。
九郎用胳膊肘杵了杵福子,低声说,你看,我说吧,吵架了
重六拿着鸡毛掸子,泄愤一样掸着一间刚刚被退房的稍房里的桌椅门柜,用抹布拼命搓着桌子上留下的油渍。那架势,简直要将桌面搓下来一层皮。
折腾了半天,收拾完一间房他已经大汗淋漓。
昨天他跟祝鹤澜撂了狠话,可是那不过是虚张声势。
他一个小跑堂,连自己身上的秽气都控制不了,能做什么让人家什么都不在乎的东家后悔的?
越是无力,就越是生气。
若掌柜对他全然无情也便罢了,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撩完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