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形态古怪颜色疯狂的蘑菇覆盖着他们的全身,有些刚刚撑开,散发出一阵虹彩的烟尘。
对于这些古怪人形已经开始习惯的重六看着,竟带着几分赞赏感叹了句,里正说的所有人与神合一,还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合一啊!
祝鹤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拦住想要用道法去攻击那些迫近的畸形人体的缘初,说道,在黑暗中它们的能力最强,如果你刺激了它们,道法也无法抑制了,说不定还会入侵你的神志连你一起吞噬。
那怎么办?这整个镇子都已经被虹控制了。不用道法,难道跟它们谈判吗?
却没想到祝鹤澜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缘初难以置信,你不是说它们没有意识吗?!
我说的是有没有意识没人能确定。不过,我所谓的谈判不是通过语言。虹原本就不喜欢在地上停留,只有在繁殖的时候才会降落。一旦它们完成了繁殖全然成熟了,就会自己离开。
重六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指了指那团不停接近他们的菌人怪物,东家你要是想干什么最好赶紧,它爬的越来越近了
六儿,我需要你的帮助。
重六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我?
祝鹤澜点点头,你的感知能力很强,如果虹有任何接近于意识的东西,你或许能感知到。
那那我感知到之后呢?
之后,你要听着我的声音。按照我指示你的去做。祝鹤澜说着,将重六的一只手拿起来,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那手的皮肤似乎开始变得发青,指甲下面也已经再次出现了以前见到过的奇怪突起。
你的秽气已经开始复苏了,应该可行。祝鹤澜抬头对缘初说,烦请你用不要太强的道气为我们护法,那些东西接近我们的时候,把它们推远即可,不要下杀手,不要刺激虹。
缘初仍然不明白重六一个跑堂能做些什么,但看着祝鹤澜沉稳的视线,也便点点头。
祝鹤澜转到重六身后,靠得那么近,仿佛能感觉到从他胸腔里传出的心脏跳动声。
重六忽然紧张起来,比之前被拖来地窖的时候还要紧张。
放松,不要怕。祝鹤澜的声音吹拂在他的耳畔,简直像带着一丝引诱的味道似的,我不会害你的,相信我。
我我尽量重六僵立着,问道,我应该干嘛?
闭上眼睛。我没有让你睁眼的时候,不要睁开。
哦重六闭上眼睛,那些虹彩便在他眼皮后的黑暗里不断缭绕升腾。
忽然,有几根细细的东西刺入了他的头皮。
不是很疼,但突如其来的侵入感还是令他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就想睁眼。却听祝鹤澜深泉般的声音安抚道,不要动。
重六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想要挣扎的冲动,任由那细细的侵入感在头皮上蔓延开来。同时,他开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环绕过他的身体。
不是手臂因为条数太多了
他听到了缘初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于是愈发好奇。可是这好奇心才升起,又听到掌柜说,不要瞎琢磨,你现在的思绪,我可是能感觉到的。
重六一下又僵了,什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只是能感觉到大概,要是你偷偷说我坏话,我是不会知道你具体说了什么的。掌柜的声音里带着点揶揄。
重六意识到掌柜的话不是在他耳边说的,甚至不是语言,而是直接在他的脑子里出现的意念。
掌柜可以直接在他的脑子里说话?!
而且他自己说的那句话,好像也并没有真的出口,而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
他疯了吗?
这是他想象的还是真的在发生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连意识都紧紧相连,却并不让他感觉到排斥。甚至有些舒服。
有些,像是被那片深海包裹的感觉。
空气里虹带来的腐烂的腥臭渐渐被他之前在近路上闻到过的、混杂着血腥和开败的牡丹那股腐朽的甜香。
现在,我要带着你,延伸出去。感觉会有些怪,你不要怕,我一直在这儿。
掌柜在他脑中的存在出乎意料地温和,简直可用珍视来形容的小心谨慎,将重六的意识包裹在他自己的意识中。
掌柜和槐树原来都会这一招?是槐树教给掌柜的,还是掌柜教给槐树的?
怎么,想小槐了?掌柜带笑的声音。
你不是说你不能知道我具体在想什么吗?!
我不知道啊,只根据感觉猜测的。
这道意念一过,重六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打开了。
好像是头盖骨突然不存在了,他像是一片原本蜷缩起来的东西,骤然铺展开来了一样。
奇妙的感觉,明明没有视觉,却仿佛能够看到。那种充满了死亡与生命的对峙的色彩,原始而强大的生命,就如一片涌动的海洋一般缭绕在他四周。
它或它们,一个或是一群,难以分辨。它的意识与人、与牲畜全然不同,如云一般流动不息,时而聚合时而分散。
没有善恶的分别,它只是想要进食,想要繁衍。这是最基础也最无可厚非的本能。
重六惊奇地感知着它们从自己的周围流过,感觉着它们试图侵入他的意识。可是有另外一道东西保护着他,让这些色彩无法接近。
是东家吗?
是我,我就在这儿。祝鹤澜的意识出现在他的头脑中,你能看见什么?
虹,到处都是。
虹在哪里?是我们的世界吗?
这话一出,重六才意识到,这里似乎不太像苔陇镇。
这是一个比苔陇镇遥远的多的地方,在群星的深处,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想象的地方。
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好远好空旷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人间还未形成,久到宇宙还十分炙热
六儿,它们想要什么?
想回到很远很远的星星上
是什么阻止了它们?为什么它们会来到这里?
重六有些困惑。他感觉他正在和那些混乱疯狂的色彩一起涌动,仿佛他正在成为它们。
饥饿繁殖
改变把一切都变成舒服的地方
它们想要把一切都变成家的样子。
空寂、死亡、腐朽它们是从虚无中诞生出的,所以它们也要把一切都拉入虚无。
有一道门,门上有缝。它们是从缝隙里钻进来的。最开始只有一点点,但是后来它们开始不断繁殖,越来越多
祝鹤澜的声音继续问道,什么样的门,在哪里?
不还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