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明子不会的。
就算他不会,其他人呢?我看过你的记忆。那个什么徐寒柯,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你使绊子了吧?
如果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他便不会对我怎样。
如果他们觉得你可以牺牲呢?
你这才学着当了几天的人,怎么就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不要转移话题。
这么多人帮我,我会没事的。
你在说谎。
重六长叹一声,有种怪异的挫败感。他们两人同源而出,天然就有种精神上的联系,有时候对话简直就像在和自己吵架一样
最后话题不了了之。用过晚饭后各自回房,重六打开窗,靠在床头,听着远远的海浪声一汩汩涌上他的额头。
奇怪地,自从接近大海,听到那永恒回荡在空气中的海浪声,他脑中的鼓声就淡了不少。或许今夜终于可以真正入睡了?
一想到明天离开这片大陆,或许就不再能回来了。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床幔,心头却一阵阵空茫。
没有害怕,只是空空的。
他的手伸到旁边,只能抓住一片虚空。
东家没来,他是开心的,却也十分失落。
他想最后再见一面祝鹤澜,想吻他的唇,想抱住他,将他身上的气味永恒地镌刻到记忆里。这样,不论他将面对这样的疯狂,总还有能给他最后一点安慰的地方。
他想了想,从包裹里翻出来一根祝鹤澜的发带。在南海的时候,祝鹤澜曾经用这根发带绑住他的手腕,两个人一人牵着一端走过那片石林。他将发带凑到鼻间,深深地嗅着发带上残留的气息,就仿佛能感觉到掌柜的发蹭在他的脸上。他就这样抓着发带,浑浑噩噩地陷入浅眠。
昏沉间,忽然感觉身上十分沉重,像被什么押着似的。脸上痒痒的,弄得他十分烦躁,挥了挥手,手腕却被猛然抓住了。
重六一个激灵,猛然睁眼,而后连呼吸都停滞了。
祝鹤澜跪趴在他的上方,双手按着他的手腕,垂眸幽幽地凝视着他。那双魔魅迷人的眼睛里,此刻却涌动着危险而炽热的光。
鹤澜?
祝鹤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缓慢地低下头。他冰凉的长发落在他的脖子上,仿佛在自己蠕动着似的,令重六打了个寒颤。
祝鹤澜游蛇般的声音钻入重六的耳朵里,和他的头发一样凉飕飕的,我最讨厌别人跟我不告而别。
第126章穷极岛(2)
重六呆滞地望着夜色中妖媚一般的面容,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我
道歉?晚了。祝鹤澜慢条斯理地说着,冰凉的手指拨开重六额前的发丝,顺着他因紧张而愈发滚烫的脸颊滑下,如一滴冰凉的水珠,沿着下颚到脖子的曲线一路滑入衣领中。
重六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忙抓住祝鹤澜的手,那岛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国师仅仅是做梦就变成了那副样子,要是人真的上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你就丢下我自己跑去送死?祝鹤澜微微偏了偏头,目光依旧莫测,你觉得当我看到那封信后,会是什么感觉?
重六抿了抿嘴唇,半晌后,低声说,你早晚也要走的不是吗?
你走的时候,会带上我吗?重六的眼睛在悠悠夜色中,闪过一丝妖异的、油彩般旋转着的光。
祝鹤澜没有回答,因为槐树已经开花。等到结了果,等到他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会做什么选择。
会带重六一起走吗?去那个混乱的、恐怖的、失常的世界。
他不知道。
重六抬起手,做梦一般触碰着祝鹤澜的面颊,你来找我,我好开心但是我看到过你的记忆,知道你有多害怕门后的世界。而这次,我感觉我离那道门不远了。你真的愿意永远被困在秽的世界吗?变成万物母神的一部分,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没办法得救到最后,你会恨我的。
祝鹤澜抓住重六的手,轻轻在他的掌心印下一吻。他垂下的眼睛像漆黑的漩涡,将重六的意识一直吸过去、吸过去
若我早晚都要去,还在乎早几年晚几年吗?祝鹤澜的声音从他的胸腔中传出,在重六的胸口引起共振,若是无论如何都要下地狱,有人陪不是比没人陪更好?
重六呆呆地望着他,种种情绪在胸口相互撞击涌动。
那小槐怎么办?
它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六儿,我这一路上都在想,见面之后,要怎么让你给我赔罪。祝鹤澜轻轻捋了捋自己垂下的长发,那笑容于冶艳中又多了些浓郁的黑暗和恶劣,我想了很多,今晚上可能都不太够用呢。
重六的脸轰然一声红了,但他望着祝鹤澜片刻,突然张开手臂搂住对方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第二天大清早天才刚刚破晓,忽然有人咣咣砸门。重六睡得正香,哼唧一声,翻了个身竟然没醒。
这大概是小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真正入睡。祝鹤澜怕吵醒他,忙披上衣服起来开门。
一开门,他大惊,周身秽气呼之欲出。却见重五冷眼瞪着他,全然没有当日在地下冒充重六时的乖巧笑容,抱着手臂还噙着冷笑,小六呢?
小六?
祝鹤澜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能把它唤醒的只有六儿,可是六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是六儿把你放出来的?
是又如何。
祝鹤澜探头,往客栈走廊里看了看。左右的房门都好好闭着,远处已经有赶早上路的货商发出窸窸窣窣的搬货声。一片平静,空气里也没有血腥味。
而且这个假重六的相貌,也和重六有了微妙的区别。
重五打了个哈欠,一边嘟哝着你们俩昨晚吵死了一边从祝鹤澜身边挤了过去,到床边一看重六睡得正香,睁大眼睛转头看着祝鹤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