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孰是孰非
富川东南,靠近颍国边界处,一人一马疾行一条荒芜驿道上。马上男子年约三旬,面色焦虑,神情疲惫,显然有急事,且已赶了不少路。
他内穿粗布短打,外着貂皮坎肩,一身猎户打扮,正是富川陇中的杜猎户。
杜猎户行色匆匆,只为寻找女儿杜鹃。
三天前,杜猎户与女儿赶赴霞山玉台,登山不久,便遇一缥缈仙人下凡而来。仙人赐福,玉台伤残病患皆治愈,杜猎户腿伤也立刻好转。
便在那时,杜鹃怔怔喊了一句:我要做天上飞仙
杜猎户并未在意,事后带着杜鹃下山,二人折返陇西途中,杜鹃再次明志:爹爹,我要做天上飞仙。杜猎户笑她:别做清秋大梦了,回去学习女工,嫁一个好人家才是正事。
杜鹃不语,杜猎户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二人继续赶路,途径一个集市时,杜鹃忽道:女儿迷途知远,此前有恶,此后只望拜入仙门,向善修行。话毕,盈盈一拜,乘杜猎户错愕之际,钻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杜猎户呆了半晌,匆匆寻找女儿,可苍茫人海,哪里去找?正着急时,又听仙人传说,原来那仙人自从玉台下凡后,连日出现富川各地,已引起极大轰动。
杜猎户便想:我若追随仙人足迹,或可找到女儿。
他买一匹骏马,一边打听仙踪,一边寻找女儿。功夫不负有心人,便在日前,他打探到女儿跟随一个车队前往颍国,便匆忙上路,连夜追赶。
其时日渐偏西,杜猎户赶了一天路,疲惫不堪。当此时,前方路口出现一座茶铺,他勒马上前,一边吩咐小二给马儿加料,一边寻一个位子坐下。
这茶铺七八张桌子,约莫十几人喝茶。杜猎户甫一坐下,便听一个游侠道:想不到百花公子被血鬽附身,更想不到那血鬽竟是玄武帝心血所化
此言一出,茶铺里唉声叹气,杜猎户亦跟着一叹。
那日仙人下凡,归去时,曾说一句谶语阴冥冲煞,百花枯亡;烜武重生,天胤复辟。
此谶语初时无人领会,随后传开,立刻有知情人解读,并说出一系列骇人听闻的真相。这些真相传遍酒肆茶楼、大街小巷,有人质疑,可那仙人屡次下凡、连日出现富川各地,每次透露只言片语,皆与真相一一印证。
整个富川陷入恐慌,且有蔓延西北七国之势。
杜猎户一路追随仙踪,早将真相听得滚瓜烂熟,此时微微一叹,跟着道:这世道,终究要崩坏了
又有人道:可恨那血鬽,可恨那百花公子,一旦烜武帝重生,整个大荒又将沦落他血腥压迫之下。
当此时,茶铺里一个玄衣人冷哼一声道:那蓬莱天仙就是个骗子!什么血鬽附体,什么烜武帝重生,都是妖言惑众,诸位切莫相信
先前那游侠看了玄衣人一眼,摇头道:我亲见天仙下凡,怎可能是骗子?看这位兄台打扮,莫非是百花公子门客?
玄衣人道:没错,我是百花公子门客,那蓬莱天仙也确实是骗子。
兄台可有证据?
玄衣人道:百花公子早已查出骗子身份来历,他自号岚公子,最早出现在殇域,接着又去妖域,肯定不是蓬莱仙人,他的话,一个字也不可信。
杜猎户闻言一怔,反驳道:我亦见过那仙人,他说世道崩坏时,心怀悲悯,情真意切,绝非骗人。
这你就不懂了玄衣人喝一口茶,淡淡道:那骗子极擅邪术,曾凭一己之力魅惑驭兽宗万千大军,诸位都是中了他的蛊,被他迷惑了。
此言差矣!一个寒酸书生手持白扇,摇头晃脑道:其一,岚公子现身殇域或妖域,与他是否蓬莱仙人并无干系;其二,岚公子下凡青涧,说愿与百花公子当面对质,百花公子至今未有答复。诸位,岚公子为何敢与百花公子对质?百花公子又为何没有回应?
玄衣人面色一变:百花公子不屑与骗子计较罢了。
书生大笑:不是不屑,是不敢吧?
玄衣人冷哼一声道:百花山庄出入自由,那骗子若非心虚,何不亲自上门对质?
出入自由?是说内围百花洲么?书生无所谓笑了一笑,你我争论无用,正德先生与无面神尼正牵头调查此事,孰是孰非,不久揭晓。
书生说到此处,微微一叹:我亦希望岚公子是骗子,不然烜武重生,天胤复辟,那是何等灾难?
曜城,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西郊书香墨苑,一个僻静案馆内,一男一女执黑白子对弈。二人衣着相貌平平无奇,行走街上,绝对没人多看一眼。
女子道:岚公子屡现踪迹,西北七国人心惶惶,无有劫即将破局。
男子摇摇头:劫外生枝,不可大意。
那枝桠还须二十年长成,不急。女子笑了一笑,倒是无面神尼与正德先生,他二人促成对质审判,不知是否扰乱气机?
男子略一沉吟:他二人一个刚烈,一个朴实,皆按本性行事,乃劫中应有之义。
女子沉默,良久,叹道:只是可怜了其华,他最无辜。
男子亦叹道:其华应劫而生,今生宿命如此,来世再还他一场造化。
女子点点头,望向窗外滂沱大雨,忽道:这雨呢?
雨是意外,该提点一下了。
男子话毕,随手弹出一缕指风。指风甚微,却有一丝热力,热力遇冷,形成一个气旋。气旋蓄势积力,须臾化作狂风。
此时情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曜城东南有一座怡香院,院子里莺歌燕舞,欢笑声不绝。其中一间阁楼,一男子听歌狎妓,消磨风月。他看起来二十上下,面容坚毅冷峻,即便温柔乡里,也时时散发一股慑人气息。
男子姓敖名阳,乃弱水龙王九太子,他天生水性,人在哪里,哪里便下倾盆大雨。
当此时,风声雷动,异乎寻常。
敖阳心有所感,命一娘子开窗,刹那时,风雨袭进,吓得莺莺燕燕花容失色。敖阳打量窗外风雨,未见异常,疑惑时,惊见楼面水渍呈乾卦上九之象。
上九,亢龙有悔。
敖阳心下一凛:这是威胁我么?沉吟少倾,微微一叹,还是低调行事好。他收敛水性,捏一诀,窗外雨停,须臾晴空万里。
百花洲,舍子狱,梁安与皇甫逸单掌相对,合力提炼王者之气。
皇甫逸道:何其华近日愈发暴躁,不知是何原因?
梁安沉默。
皇甫逸百无聊奈,又道:再来一鞭?
梁安眉头一皱:跟你说了多少次!我紫气耗尽,无法再施鸩尾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