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解意每次想事情总有个用手指轻敲桌板或者窗沿的习惯,虽然没什么声音,但那只玉白的手每次动作总会惹人注目。
纤长的指尖扫过朱红的窗沿,和着璀璨光影,就像窗台上生出了枝叶曼妙的莲。
但那不过是少年随手一扫罢了。
万秋声停了琵琶,视线扫过候在殿内的宫人,他们虽然头垂得极低,但偶尔一抬眼,便只看着程解意。
生得这样好,又恰好在城破这日出现,到底是谁的冤孽。
万秋声叹了口气,程解意便侧头疑惑地看着他。
将军可是乏了?
万秋声摇摇头,只将琵琶放着,躬身低下头,以极亲密的姿势在程解意耳边轻声道。
我今日投了你,月江涟就要动了。
看程解意似乎要动,万秋声便抬手压住程解意的肩膀。
你这有他的人。所以要记得,真要动手,必须要快。我和山楼夜若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联起来,但若不联起来最后和月江涟对上,说不定真的会输他。
万秋声和山楼夜虽自大自信,一副天塌下来也砸不死的模样。可那是没见月江涟之前,见着月江涟之后,万秋声和山楼夜性格依然不改,却提防起人来。
毕竟月江涟有些古怪,他一路打上京都,像是有什么在催他的命一般,若得不到王座便是个死字。
程解意听明白了,如果真要动手,那么山楼夜和万秋声会去压制月江涟手下的人,而他则会去压制月江涟。
可不到万不得已,程解意并不想见血。
程解意有时出门会在酒楼里看到一些饮酒的甲士,他们一旦喝多了就开始哭。
这场仗打了整整七百年,父母亲朋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也没有什么能够失去。
夜里听到刀兵响起都会吓得整宿睡不着,哪怕那只是管武器的人撞到了东西。
可是他们还是怕啊,怕那烧红了半边天的火焰,与染红了整条护城河的血。
万秋声离去之后,程解意悠悠叹了口气,决定今晚潜入月江涟的府邸,和避而不见的月江涟谈谈。
是战是和,总要给个最后的说法。
程解意想好之后,就叫人上了点心,痛痛快快吃了一顿,然后兑换了各色保命的道具,天一黑就悄悄出了王宫。
月江涟的府邸在京都北面,也许是思乡,在那里可以望见北方。
等程解意悄无声息地潜入府邸之后,就用催眠道具敲了一个人的脑门,问月江涟在哪。
将军在卧房,就在最北边的那处院子。
程解意知道之后就立刻往那边去,只是将军的院子不说灯火通明,现下却漆黑一片,连一盏灯也不点。
程解意有些奇怪,用了藏身的道具,就用短剑挑开窗户翻身进去。
多亏了万秋声的表演,程解意也学到了不少翻窗户的本事。
只是程解意进去之后,借着月光看清了室内的景色,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位在程解意印象里清皎如月的青年,此刻躺在床上,通身赤/裸,红唇中发出阵阵低吟,那半该是冶艳的景色,可月江涟藏在衣服下的胸口上却长着一张遍布獠牙的大口,正在狠狠吞噬着月江涟的肉身。
第一百四十章第一美人(20)
月正当空,夜鬼嚎哭。
窗外冷风瑟瑟,吹得遍地草木刮出频繁杂乱的沙沙声。
月江涟等待着今夜的痛楚过去。
但是这份痛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过去呢?
也许只有他登上王位的时候,才能摆脱这身诅咒。
【月江涟,如果你没能登上王位,就要被这只填入你心口的游蛇吞噬殆尽。】
【你敢领受吗?】
月江涟耳边像是有人厉声怒骂着,他在黑夜中缓缓伸出手,不知是要握住窗外射入的那抹月光,还是握住那条即将放到他身上的游蛇。
但这一次,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月江涟冰冷的手掌。
月江涟猛地睁开眼,却看到那本应端坐王宫之中的少年主君此刻正站在他的床前,精致的眉尖蹙起,像是想要伸手去碰他身上的层层獠牙。
别动,退开,回去。
月江涟向来才思敏捷口齿伶俐,现下看到程解意,却只能勉强说出六个字。
他胸腹间传来剧烈的疼痛,是那些獠牙再次嵌入皮肉,试图吞噬他的身体。
可月江涟依然以绝大的毅力半坐起身,抬手将程解意往后一推,他实在是怕,怕这贪得无厌的游蛇窜到程解意身上。
将军这是怎么了?
程解意看着月江涟身上那堪称可怖的景象,他下意识地让系统进行检测识别。
这好像是这个位面的某种诅咒。
陛下,回去。
月江涟咬着下唇,面上身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他神志清醒,但任谁被一条游蛇活吃,都不会保持原来的模样。
尖利的三重獠牙一层又一层地抠挖着皮肉,但它可不满足吃到嘴里的那一点,它只想将獠牙遍布这人全身,将月江涟一点一点地嚼碎吞到肚子里,那才能满足它的饥渴。
程解意看着月江涟,那明明痛到极致,却依然咬唇忍耐,还有闲心朝他笑一笑的样子莫名与当日阿宴躺在学院的病房中的模样重合。
心里压着事却不肯告诉人,就算已经一副凄惨的样子,也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仿佛被别人知道只言片语,他就会当场自爆一样。
程解意没有回去,反而更近一步,直接抬手摁在月江涟的胸口上。
月江涟吃疼,却连挣开程解意的力气也没有,直接倒在了榻上。
你不能碰!月江涟大声叫道。
那少年主君却面不改色地将那纤细的手直接深入了那重重獠牙之中。
叫什么叫,躺着。
程解意沉着脸,按照系统的指示,将压制诅咒的细针插到游蛇的咽喉里。
不管程解意说的话外人听起来多引人遐思,但月江涟却诡异地觉得身上的痛楚减轻了。
不,不只是减轻,而是停止了。
月江涟愣愣地看着程解意,游蛇没有消失,晚上仍是它发动的时刻,但是它却没有再动。
程解意将手从那重重獠牙中抽出,指尖掠过月江涟温热平滑的肌肤,程解意拿起榻上的软丝巾,擦了擦手,然后便像是想拾起自己早已崩塌的人设,对月江涟怯怯一笑。
月将军没事吧?可还疼?
月江涟却不会被程解意的笑容迷惑,他轻轻叹了口气,先下榻点灯,然后打开半窗让人送水和棉巾进来。
等东西送来之后,月江涟只让婢仆将东西放在屏风外,然后自己出去拿了铜盆进来,放在榻前。
陛下洗洗手。
月江涟将程解意的手放在铜盆里,虽然程解意用丝巾擦过,但抚摸蛇口温热湿润口腔时,那种黏腻的触感仍是令人不适。
程解意洗过手后,月江涟就用棉巾擦拭就着剩下的水擦了擦身,随后就穿上一件白色的外衫,就这么落落大方地坐在程解意身侧,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程解意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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