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栖心动了一瞬间,又把这想法放弃了,算了,他泄气道:定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找我,明天就大婚了,今天找不到我怕是要急哭了。
池戮那边传出水声,似乎是从温泉中走了出来,带着水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仄声。
虞子栖眼神一动,立刻说:你别过来啊,我今天很累,没力气了。
那边一静,才传出声音:仙尊架子好大,我去找你也不成?
虞子栖坚定的说:别来。
他把埙搁在桌子上,脱去外衫,趴在了埙的旁边。
池戮没有回话。
虞子栖恐怕他会来,想了想说:咱们俩聊聊天吧,夫君?
那边停顿片刻,被这称呼安抚住了:聊什么?
虞子栖松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手指随意画着圈,你多少岁了?
埙的那边沉默少许,虞子栖追问:说呀,我算算我们相差多少岁。
差很多。池戮说。
显然他并不想在这上头多说,只说了三个字就转而说:明天完婚,后天我带你去凡间。
虞子栖:去凡间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去吗?池戮随口反问完,道:仙界好还是魔界好?
这问题不就是问的娘家婆家哪个好吗?
虞子栖肯定的说:魔界好。
池戮笑了一声,那声音的一部分顺着埙传到桌面,又从桌面传出来,听的人半边身体都酥酥麻麻的。
凡间好还是魔界好?池戮问。
虞子栖把埙换了个位置,重新趴下去正对着它,你在哪里,哪里就好。
虞子栖指尖沾了些水,在桌面上轻轻勾画着,指尖掠过的地方留下稍显深的印记。
埙那边安静无声,虞子栖耳朵凑近了些去听声音,什么也没听到。
池戮?他晃了晃那埙,你还在吗?
还在。那边说:既然你这么想我,打开门。
虞子栖:?
埙内的声音和门外的声音重叠了:求见仙尊。
晓风的声音也跟着哆哆嗦嗦的响了起来,魔魔魔仙仙仙
虞子栖大步过去一把拉开门,看到了只着里衣的池戮直直的站在门外。
他长居幽暗的魔宫,乍然暴露在天光盛达的仙宫,整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冷光。即便如此,也难掩他眼中的笑,填满了趣意和玩味。
仙尊再不放我进去,可有人要来了。
虞子栖把人一把拉进来,靠在阖上的门前问:不是说好不来吗?要是被人看到,流言又要传许久了。
明日就成婚了,还怕什么流言。池戮抬腿关上门,说:我可没有答应你不来。
虞子栖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勾开他的领口扫了一眼,那你也不能穿成这样就来啊。
来不及穿别的,池戮说:想见你。
虞子栖:
婚期越近,魔尊的情话水平越高,说起来脸都不红一下。
虞子栖甘拜下风。
他噎了片刻,突然一把抱住池戮,轻声的哼道:快抱抱,想死我了!
池戮垂眸笑笑,摸了摸他的头发。
虞子栖趴在他身上问:你猜我刚刚在做什么?
池戮看他外衫已脱,头发也放下了随意束在脑后:准备睡觉了?
虞子栖无声的露出一丝笑意来:不对。
刚洗了澡?池戮又问。
虞子栖脸上的笑增加了些,眼睛里也装了大半:也不对。
池戮停顿的间隔稍长一些,看着他问:在想明天的婚礼?
不,虞子栖轻轻的笑着,在他耳边吹着气说:我在写你的名字。
池戮掐算着时辰,远处霞光露头之时回去魔界,没让其他人发现他的行踪。
清晨的霞光先是在天边划出一道光线,待到一炷香后,霞光大盛洒遍仙宫的每一处角落。
这放肆散发的金色给落在天幕之上的云投上一层橘红,粗细之间像是精心渲染的油画笔触。
灼灼霞光穿透笔触,投射向魔界,把白骨渊的黑气尽数逼退到深处,掩盖住底部骇人的景象。岸边的道路宽敞明净,两边悬挂着红丝线,每隔一步远,丝线上坠着一簇铃铛,风一吹便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铃铛之下摆放着水龛,细小的水柱从四面八方挤出来,拢成一朵盛开的莲花。
池戮回宫前极目而去,看到香樟林的花尽数盛开了。
轻风掠过树梢,花枝微微晃动起来,明暗颜色不停交错,随着阳光逐渐升起,里面的颜色也裹上一层金色。
池戮轻轻一笑,这温情笑意头一次传到眼眶中去,含着数不清的绵绵情意。
他回到寒泉宫,俊貌和朱雀一个捧着魔界吉服一个捧着玄冠臂甲守在门外,见他回来便迎上前去,一齐低头行礼:尊主。
池戮因为虞子栖的原因已经把婚礼办的尽量接进凡间,好让他能更习惯一些。但是凡间也没有男子同男子成亲的先例,很多事情还是得按照魔界的规制来。
比如说黑衣玄甲泛着深湖颜色的吉服,还有迎亲的八百匹麒麟神兽。
虞子栖换好衣服,他低眉打量一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随着时间的推进,从香樟林里头传出去的嘈杂人声逐渐鼎沸,欢乐交谈的声音响彻魔界。
宾客尽数到齐了。
池戮从魔宫内出来,顶着从肩上一直接连到臂上的玄甲,缓步走近香樟林。
刻画着繁复精致的纹路的衣角扫过落下的浅粉花瓣,染上淡淡的幽香。
一路走过宾客,受了无数声恭喜,他带着笑一一回礼,富有攻击性的长相和狠戾气在热闹氛围中缓和下去,整个人都显得温和起来。
微风刮的云朵轻柔涌动,卷住他的衣角脚踝,缠绕之间极尽温柔。
这温柔就像此刻魔尊眉目间的表情一样万年难得一见。一时间祝贺声音此起彼伏,几欲将花顶掀翻。
池戮走到云台之下,望了一眼高高的云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