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又随手托了下背包,听娃娃在里面悄悄敲着包告诉他小秋快要到了。
盛珣接受完安迪传递的信息,再一抬眼,便发觉盯着他看的林朗满脸古怪神情,已经能重新站直的两位鬼也静静望着他。
是,是哪一种类型的补身体?林朗战战兢兢地问,娃娃是,是指的孩子还是什么的代词吗?
盛珣的形象落差仅在几句问答间。
林朗默默搁下了民间高手的猜想,此刻正在怀疑自己的新小伙伴是民间怪人。
有了这一出打岔,他反倒是把自己原先追究的他是不是也算在你们里,被要求待会不要出去的事忘了。
趁着小秋还有半条街的距离才到,迎送新娘的队伍遵循着某种旧时礼俗又走得极慢。
盛珣抓紧时间做自己这边能预先完成的事。
他询问两名女性鬼魂:宗族的族谱与族内大事记录簿按着惯例,应该都存放在祠堂,你们有在这里见过这两样东西,或者知道它们可能被放在哪么?
两名鬼魂听完,似乎就陷入沉思。
她们的记性不太好,思考起问题来总是很慢。
林朗战战兢兢在一旁观察了盛珣一会儿,被花布遮盖了供桌的室内更显晦暗。
他到底觉得还是盛珣身边比较令人安心,又还觉得,以他跟盛珣接触下来的观感,对方哪怕怪一点,整体应当还是个好人。
林朗便又挪回了盛珣附近。
他小声问:你找他们的族谱和记录簿做什么?
来祠堂的目的不是救人吗?
他亲眼看着盛珣跟在接亲的队伍后面一路追,救人这件事总不会是假的吧?
为了查他们办过多少场这样的仪式。盛珣说,他目光落在不远处被遮挡的供桌上,看那些牌位在花布下虚虚撑出形状,一刹那间,视线就近乎冷凝。
从祠堂的规模和后面供桌牌位的摆放就能看出来,这个居于封闭山村的孙氏宗族非常尊崇封建古礼。
按着封建大宗的惯例,但凡是在祠堂举办过的仪式,就一定会被记录下来,并具体到参与人员与年月,宗族通常不会轻易将外姓人编纂入谱,每一个能够入谱的外姓人,谱内也都一定记录有他的入谱时间与原因。
这意味只要将族谱与记录簿交叉比对,这个鬼村里有多少人原住民,又有多少人是曾卷入积怨潭的受害者。
他们的名字有迹可循,在册在录。
盛珣想要把他们至少是被桎梏已久的灵魂都带出去。
他们在外间被登记为失踪,魂魄却在荒村受磋磨,理应有一个善果。
我想起来了声音粗粝地女性慢慢说,请随我来
她说着慢慢转身,带盛珣去往记忆里依稀见过卷宗的位置。
当盛珣灵活翻身上了快高及房梁的大柜,在寝堂深处的柜顶上取下卷宗。
祠堂外的村内主道上,新娘披一身红装,小秋慢慢又悠然地往祠堂这头走。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时速!
☆、名录
新娘原本是不该下地走路的,这是这个村子里的规矩。
他们就连成亲拜堂都一定要放到祠堂来办,严格遵守着宗族礼俗,按村规,新娘便该是先由轿夫接亲,接到村口的一间堂屋里梳妆打扮,再由喜娘们陪伴着送上高轿,躺在那张棺盖上又被轿夫们抬着往祠堂来。
一般情况下,以往的新娘都会对上轿尤其抵触,性子更烈的会在打扮时就拼命反抗。
但当然,反抗也没什么用,抵触更是个笑话。
鬼轿夫守门,鬼喜娘上妆。
新娘能够在众鬼环绕下保持理智清醒就已是很难,不被吓昏过去就算是承受力好。
真出现一两个胆子极大又不屈不挠的,喜娘们个个都涂着艳红指甲,能轻松刺破人的皮肉。
再一边抠挖伤口,一边把阴寒鬼气渗进去,那滋味就好比寒冬腊月天直接被冰水浸透骨头,浑身骨头缝里都泛出冷,让生生接受鬼气侵蚀的人不由自主打起颤。
反复来个几回,新娘没了行动能力,不管心里怎么想,起码行为上就被迫乖顺。
不会继续大吵大闹的耽误喜娘上妆更衣,误了去祠堂圆礼的时辰。
可谁能动得了今天这位新娘?
小秋比荒村里的任何一个鬼都要更鬼气森森,喜娘们释放的那点鬼气于他而言比毛毛雨还还不如,弥漫全村的瘴气在他看来,闻着也就跟路边摊车上没擦干净的残油差不多,透出一股低劣三无食品的味道。
这村子在小秋眼中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积怨潭的潭眼就在村里。
积怨潭供给鬼村,又被鬼村反哺。
小秋只带了一只手来本不够他长久维系人形,不过积怨潭的供给丰厚,他宛如带着低续航手机却找到满格充电宝,直接用积怨潭给自己充能,非常愉快。
要到了,要到了喜娘在小秋后方喃喃自语,声音恐惧,时辰要到了,今天的仪式要晚了
新娘听了,不仅不为所动,前方刚好有一座拱形小桥,底下是横穿村子而过的一条小溪流,里面正静静淌过的水在夜色掩映下宛若黑水。
小秋一步一个台阶,慢吞吞走到桥面上,在桥上停住了。
他略微朝桥下垂眸,看出来,这横贯村子而过的压根就不是水。
是一汪浓重到有如实质的黑色怨气。
要晚了!要晚了!喜娘在小秋背后尖叫。
她们好像对于误了时辰有着深深的畏惧,那俱意甚至都压过了之前对小秋的恐惧。
小秋又盯了那桥下淌过的水面片刻,他才把目光收回,视线投向前方已能看见的挂着红白灯笼的祠堂。
他会等我的。新娘忽然说。
轿夫与喜娘纷纷侧目,谁也不知道这个不属于荒村的鬼在说什么。
他却像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唇角还轻轻扬了一下。
好半晌,新娘的队列终于继续往前走。
而桥下的黑水里,小秋刚刚垂眼看的地方。
那仿佛深不见底的溪流底部有东西缓缓浮了上来。
它们起先隔着黑色的怨气看不清晰,好像是一汪怨水里倏忽划过的鱼。
不过只又片刻,它们持续上浮,朝水面靠近,便能看清楚
那是泡在黑水里的一张张人脸。
苍白人脸漂在黑色怨气凝成的溪流当中,它们冲破天荒在桥上驻足的队列抬头,脸上面无表情。
却又有点像被新娘的言行惊醒。
其中有的人原地停滞良久,忽的,就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
这地方最早叫孙家坳,因为当地最大的宗族孙氏一族在这群居而得名,后来又改名福高村,意思是祈求全宗族福气临门,年年风调雨顺,生活节节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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