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尚且不明,探究与解密倘若一路往深了走,渐渐就也会演变成别的东西。
具体的转变是因哪一桩事件,前后又还发生了些什么,林君盛恐怕自己也说不好。
不过他记得那天,那时他已经无需长辈带领,自己也可以单独上门去池家拜访。
那人还是住在八卦廊尽头的小院,无论是那间小院还是那个人都与初见时看起来完全一样。
可那个因好奇心太重而去□□,还差点卡在墙头下不来的孩子就已经长大太多了。
小男孩已经成了俊朗少年,他肩膀或许还不够厚重,但已经可见成年时的开阔,个子高挑,藏在衣袖下的手臂上有流畅有力的线条。
少年林君盛轻车熟路迈进池暮轻的小院,他一眼有人等在屋外走廊。
鬼使神差的,他那天忽然就只想要喊对方的名字。
他也确实喊了。
迎着那人看过来的视线,他说:暮轻。
嗯?正在往廊下走的人便微微一怔,他朝长大的男孩看过来。
你今天不喊哥哥了?
☆、转变
池暮轻不只有许多首次是在林君盛的陪伴下才获得的。
就连许多关于人情世故的道理,也都是林君盛带着他半是亲身体会半教的。
林君盛一直管他叫哥哥,他看着过去只有窗台高的小男孩一点一点长大,近两年对方的身高更是像拔节的竹一样加速猛长。
男孩长成少年,身高都快赶超他了。
可在池暮轻的认知里,他便仍然是哥哥。
他认为这个称呼不该随男孩长大而更改,不管小家伙慢慢长成什么样,这个由对方主动给予的身份应当是不会变的。
但这天的林君盛却主动改了它。
比起林君盛改完口后的心情莫测,少年人还在为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而纠结。
池暮轻想得就要简单很多。
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非常直眉楞眼的等式:
不叫哥哥了带有身份标志的被剥离林君盛可能是不需要哥哥了。
由此类推,就是
林君盛不需要他了。
池暮轻感觉自己是想通了前因后果。
于是这一天,林君盛在弄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忽然想改口前,他先紧急发现大事不好。
他哥突然变得像颗墙根阴影里悄然长出的蘑菇,阴沉安静,还比平时要更显得生人勿近。
你怎么了?高挑少年三两步迈到蘑菇身边。
蘑菇已经从先前等人的门廊转移进了室内,把自己栽在他最喜欢待的那扇窗前。
他没有答少年的话,发挥了一颗蘑菇应有的沉默寡言。
林君盛耐心在旁边等了一会,就终于听见这人说:你不要我了。
池暮轻习惯说话简略,经常会掉一两个字,以往也不影响林君盛理解他话意。
然而不要和不需要的一字之差,在少年本就心思有异时听来,陡然显得微妙起来。
那甚至是有些暧昧,让原本等候答复的林君盛倏地一愣。
他撑在深色木桌上的指尖没来由的有一阵轻微麻痹,像是指腹刮擦到了木桌打磨不够圆润的棱角,又刚好磕到了那根藏在修长筋骨间的麻经。
怎么可能?林君盛在卡了数秒后才找回声音,自我感觉像个走音不够流畅的八音盒子。
他本可以帮池暮轻补足那惹人误会的话。
他也已经很明白,池暮轻是误解了他改口不叫哥哥的意图,他与对方结识相处的这几年已够他大致弄清对方的思维方式了。
但他没有。
林君盛出于本能一样的私心,他放任了话语间若有似无的暧昧。
他还顺着它往下说:我不会不要你。
那天是个阴天,屋子里的光线比外间还要昏暗。
然而少年人的眼睛很亮,他眸光深处仿佛还有一层迷雾散去。
当说出那句我不会不要你时,他的心口扑通跳动了一声。
他窥到了迷雾背后的东西。
林君盛在那一日的随后告诉池暮轻,他是因为自己已经长得很高了,等再过两年,假如池暮轻同他一起出门,别人恐怕都要觉得他是哥哥,对方才是年纪更小的弟弟,他要是再像小孩一样追着对方喊哥哥,会显得仿佛占人便宜,还会有点难为情。
所以,他才要从现在起改口叫对方的名。
池暮轻接受了这个解释,在之后的时间里渐渐习惯少年叫他暮轻。
林君盛在池暮轻面前一直都温暖又贴心,以他的地位出身,他还显得格外没有架子,也过于擅长照顾人了一点,仿佛是很温和无害。
但事实证明,狼不会因为小时候像只热情小狗,就真的一直做更热衷于护卫的狗。
狼还没有成年,他对于自己中意的目标就有了狩猎本能,在想明白自己是出于什么才这样做前,先遵从了想这么做的天性。
林君盛最初的称呼改口实际上是一种无意识的修改角色定位。
当池暮轻习惯被直呼名字,他不再被固定在哥哥的位置上,相对应的,林君盛这头便也不再是弟弟。
这种定位修改,会让池暮轻眼里的他逐渐仅是单纯的林君盛。
一个已经脱离幼年变成少年,接着再要不了两年便会走向成年的男人。
又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后,林君盛方彻底看清自己心意。
他在与池暮轻的见面里增加了更多有意无意的触碰,言辞间偶尔会悄悄踩线,透露出超出寻常的亲密。
不过令人感到难办的是,池暮轻在情感方面根本就是一张白纸,那个仪式与长达多年的孤独岁月都对他留有深重影响。
他并非没有感官,也并不是没有情感。
只是他多个感官钝化,情感吸纳学习的过程也十分缓慢。
尽管池暮轻也不是没有做出过努力,他已经很习惯对林君盛给予的东西全盘接受,也会将林君盛给过自己的东西又学着反交付回去。
然而又正是这份模仿学习,让林君盛不得不时常自我警醒,约束自身,避免在见面时太过踩线。
因为林君盛担心自己提前过分外露的感情会变成干扰,他怕池暮轻只是依葫芦画瓢,按着他对待对方的方式把那一套言行记录下来,再原封不动的照搬回他身上,而对方本身对于这些行为意味着什么则一无所知。
林君盛有所求,可他所求的是最真挚美好,并且到手相当困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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