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渊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脸颊,溅在脸上的黑色树汁已经不见,不知是不是被叶檀给抹去了。
垂柳歪倒在一旁,根须暴露于空气中,枝条干枯,已彻底死去。
是叶檀救了自己?
沈灵渊自怀中拉起叶檀,看向他白色的双目:树灵死了?
叶檀尚在抽噎,点了点头。
沈灵渊:是你救了我?
叶檀沉默。
没有否认,看来就是了。
沈灵渊:你可以控制它了?
叶檀:后来不知为何,它又听我话了。
沈灵渊垂目扫向垂柳树干上流淌的黑汁。想是和那黑汁有关,原本的树灵变树妖,枝条被魔气侵染,使伤过的人也都沾染了魔气。
那树灵流尽魔气时好像说不要靠近这里。这里是哪里?
沈灵渊四下查看,在虚空的某处看到了细微的灵力波动。
有结界。
他手指轻点,没想到结界罩竟被轻易破开。
惊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沈灵渊沉默地看着结界内的两具尸体。
这里是处木屋,两具尸体一俯一卧倒在屋前的地上。仰卧的尸体干枯异常,显然也是被吞噬了灵气而亡;而俯卧的尸身上则有着浓重的魔气,身下黑迹蔓延,整片土地都幽幽地散着黑色的魔息。
木屋倾倒,院内沟壑纵横有法术的痕迹,看来是经过了一场大战。
沈灵渊已然推出前因后果:魔人袭击隐居在此地的一位散修,两人同归于尽。魔人之血浸染了身下的土地,被路过此处的柳灵吸收,柳灵也被魔气侵体了。
昆仑山灵气浓郁,来此常驻的除了剑宗这样的大派,也有散修。叶檀一家如此,这人也是如此。散修向来隐居,沈灵渊也不知与多少这样无门无派的修士比邻而居。
沈灵渊冷哼一声。魔人倒是精明,专挑散修下手。
只是,这结界又是何人所下?
沈灵渊暗忖,发现叶檀后师父派了人手在昆仑山日夜巡视,如此严密的防护下不可能有魔人再在此地出没,那这散修定是在叶檀一家之前遇害。只不过因为小遥峰的异常被村民发现,又恰好被沈灵渊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及时发现了一息尚存的叶檀。
而这里若不是灵风村的求助,或许将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暗处又有多少散修被魔人所害呢?
叶檀拉着沈灵渊的袖子,问:师兄,这里发生了什么?
沈灵渊不知如何作答。若是如实以告,只怕叶檀会触景伤情。
正踌躇间,却听叶檀轻声道:又有修士遇害了,对不对?这里的气息和那天一样,令人又闷又怕。
他说的是魔气。沈灵渊的满腹粉饰之词一下哽住。
叶檀垂眸低低道:树灵临死前跟我说,它找不到家了。它以为这里是家,守在这儿不让别人靠近。但自己好像生病了,脾气越来越坏,身体不受控制
叶叶那个细小的声音说。它还是不会喊叶檀的名字。
叶檀的手轻抚垂柳的树干,缓缓地为它渡送灵气。
树灵惬意地享受着抚摸,无力垂下的枝条舒畅地摇摆起来。
你回家了。树灵说。
这里不是家。叶檀轻声道。
不是家?树灵细小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声音越来越低,那家在哪里?
没有家了叶檀垂下头,爹和娘都死了。
死?死是什么?
死就是看不见,也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不会想,就像你未出生时一样。
不!不要死!
叶檀流下泪来。
是这个人,这个人夺走了我们的家。树灵撑起一根枝条,指向昏迷中的沈灵渊。
不!不是他!他保护了我们。
哦。树灵不懂如此复杂的关系,它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叶你再抱抱我吧。
叶檀沉默地俯身,抱住树灵湿滑的树干。
枝条停止了摆动。
叶檀的声音越来越低:师兄,我也找不到家了
沈灵渊听得心中哀恸,把他揽到怀中,被叶檀反手抱住,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家是怎样一种感觉?沈灵渊无从得知。但是此时此刻,沈灵渊愿给叶檀一个家,只要他从此不再如此悲痛,能像其他师兄弟一样每天快乐的生活。
殊不知,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遑论快乐呢?
沈灵渊烧毁魔人尸体,安葬了散修,又把结界重新封上,带着叶檀返回灵风村。灵风村村民奔走相告,说树妖已经被除,人人敲锣打鼓而庆。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沈灵渊道:不是树妖。
众人静下来,聆听仙人之语。
不是树妖,是树灵。沈灵渊笑着说,只不过生病了。
回到剑宗的时候,申时已过。沈灵渊带着叶檀一同来到执事堂,述说委托执行结果。执事将过程记录在案,封入一小段干枯了的柳枝,支取二十灵石给了沈灵渊。
沈灵渊转手递给叶檀:全仗你解决了此事,灵石是给你的。
叶檀捧着灵石不知所措。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啊。
回到苍霄峰,叶檀修炼青霄长老所授功法,沈灵渊挥剑。
现在也没有灵脉滞涩之感。那时怎么会突然使不出灵力呢?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不,之前也有过这种感觉,是在梦里。而且梦中也和这次一样,听到了细微的裂纹之声。
是那个梦的缘故?
沈灵渊百思不得其解,打算明日去问问师父。
寂寥的苍霄峰传来琴音,琴声铮然,在空谷中回响。
沈灵渊循着琴声在陡峭的山路上踏雪而行。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树梢满是积雪。山风浩荡,吹起树梢的雪沫,积雪落地,被压弯的松枝悠然弹起。
沈灵渊顿住脚步。
苍霄盘坐在一块光洁的大石上,面前摆了一张琴案。紫衣垂地,广袖轻扬。
沈灵渊等苍霄一曲既毕,上前行礼。
苍霄也不起身,闭目问沈灵渊:那孩子怎么样了?
沈灵渊回想叶檀种种,回道:禀赋极高,现已筑基。
苍霄抬起眼,又问:可还适应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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