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兴诚确定自己夹的是猪肉片,他对猪肉片的味道和口感熟悉无比。
他又更细的咀嚼着,品尝这个味道。
有那么一点奇怪。
他感受到了细微的差别,这种差别平常人分辨不出来,然后舌头比平常人敏感许多的他,可以感受到这种差别。
微弱的、不同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差别。
致使它不再像猪肉,更像是一种类猪肉的替代品。
他放下筷子。
怎么了?楚先生,菜不合你胃口吗?
一道询问声传进楚兴诚的耳朵里。
楚兴诚顺着声音看去。
陶杨坐在他对面,神色关心。
其它的人也随之投过来视线。
楚兴诚知道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异常,他礼貌一笑:没有他摸出手机,歉意道: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应该给我老婆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我在外面吃了,不用给我做晚饭。
陶杨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楚先生和夫人关系真好。
楚兴诚笑了笑,低头拨出自己老婆的电话,等老婆接了之后,告诉老婆自己在客人家吃了不用做晚饭。
电话打完以后,楚兴诚收了手机继续吃饭。
他尝试了每一种肉。
猪肉,牛肉,鱼肉包括一些素菜菜品。
相同的,微妙的口感与气息。
哪怕蔬菜也不能避免。
这太奇怪了。
这种相同与微妙的口感,让它们区别于本身,某种东西的替代品,这种想法越演越烈。
然而在场的人,是察觉不出这细微的差别的,孤儿院的小孩们,吃得再欢快无比,其余的人,也只将它当成再正常不过的食物。
楚兴诚放下筷子,我去一下卫生间。
请问卫生间在哪儿?
一个小孩站了起来,自主道:我带你去吧,叔叔。
好
小孩往门外走去,楚兴诚跟上。
天已经黑了,楼道里昏暗无比,小孩敲了敲墙壁,头顶的灯亮了起来。
小孩带着他走到楼道尽头,停下了脚步,抬头道:到了,叔叔。
楚兴诚随手摸了一下小孩的脑袋,温声说谢谢,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是开着的,不过灯光并不强,有些暗,楚兴诚放了水,去洗手台洗手。
他在思索那种口感与气息到底是什么。
文字难以描述,却让人,很不舒服。
不舒服到他胃部反胃。
他刚想完,喉咙动了动,忍不住就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灯光昏暗,镜子里照着他弯着的身体。
仿佛一座雕像。
然后,那座僵硬的雕像开始发抖。
白色的、冰冷的、暗淡的灯光下,黑色的粘稠物堆积在洗手台中。
碎烂的菜叶上是黑色覆盖着的油,肉沫已经彻底成了粘稠的黑物,光滑的胃部粘液充斥其中,细碎的气泡在上面游动着。
那绝对不是他刚才吃下去的东西。
也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吃下去的东西
楚兴诚眼中浮上惊恐,后退几步,腿处却撞上了柔软的东西。
他转过头,低下眼睛。
叔叔小孩认真看着他,不可以浪费这么珍贵的食物的。
小孩说完,脑袋晃了晃,脸上的皮一层一层的迅速褪下,皮下是一只血色独眼的肉团。
怪物
可怕至极的怪物
肉团的脑袋伸长,探入到洗手台里,将刚才楚兴诚吐掉的东西全部吸允进嘴中。
对于它们这些怪物来说,那是再最美味滋补不过的食物。
吧唧吧唧
卫生间里,兴奋的进食声在楚兴诚耳边响起。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那不可思议的东西。
脑袋里某一种能让他保持理智的东西,在迅速崩溃。
他在恐惧中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楚老师还没回来。沈舒宁看了看门。
已经快吃晚饭了,去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
他有些担心:我去看看
他放下筷子,起身想要离开座位,陶杨却阻止了他。
他被陶杨按着肩膀坐回到座位上。
我去吧,你先吃饭。
陶杨说。
卫生间离这里有点远,感应灯也时好时坏,你胆子小,我去就行。
沈舒宁犹豫的看了看裴念,点了点头,那行
他和念念的距离不能拉开太远,楼上楼下的距离差不多,再远一点,就是噩梦。而孤儿院卫生间的位置,离用餐的房间的确有一段距离,超出了它能接受的范围。
他也不太好带着念念过去。
陶杨嗯了一声,朝门处走去。
楚兴诚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喘着气,眼神惊惧的看着前方。
通道仿佛被无限的延长了,他想要往吃饭的那个房间跑,却永远都跑不到。
感应灯从身后熄灭过来,楚兴诚不敢停下来,他害怕,害怕黑暗笼罩了他,他再也离不开这个地方。
绝望、崩溃、懊悔。
一直的从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后,他听到了咔哒一声。
蔓延过来的黑暗停顿,无限的通道缩短。
暖色的灯光泄了出来。
陶杨站在他的面前。
在陶杨身后,他的雇主正看着他:楚老师,你回来了吗?
得救了
他忽然重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卸下心防,然而在他卸下心防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吐在洗手台中的黑色粘稠物。
他的身体僵硬起来,迈不出脚下的脚步,而他的雇主,已经离开座位,在朝他走过来了。
他张了张口,然而,当他张口的时候,脸颊旁边有什么东西擦过。
他低下眼睛。
他看见了一株血色的藤蔓。
蜿蜒着瞬间爬进了他的口中。
他绝望的抬着眼,看向了朝这里走过来的沈舒宁。
救
救救我
他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漆黑。
而沈舒宁,也走到陶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