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不知怎么,本想直接夸裴阁主生得好看,立刻不敢开口。
裴文正奏完事,进来了萧惟深和周隐。
这两个也算谢怀安的熟人。
谢怀安支起耳朵,关切地听着。
谢怀安一直记得萧惟深,他是那天卜算打破僵局第一个走上前的人,也是更早前他第一个占卜出来的清流士子。
裴修仪看到谢怀安的神情,轻声讲解道:萧大人现在是工部尚书,玄机阁日后的一部分机关农具都会并到工部
谢怀安听得频频点头。
虽然他没怎么思考,听出萧惟深实现了理想,当初圈出的人们现在都过的不错,就将裴修仪的话左耳过右耳出了。
裴修仪忍住捏谢怀安鼻尖的念头,给他递了一张手帕。
萧惟深也是个工作狂。
他的述职非常详尽,似乎要将满腔热血都想投入到百废俱兴的建设中,对帝王再三请示希望仙师莅临工部,一堆用具等着指导改良。
周隐过目不忘,像个活字典。跟萧惟深一样将仙师捧到天上,甚至当着自己直接上司、顶头上司脱口而出,说什么都不想干了,愿为仙师一辈子磨墨画图。
谢怀安吓一跳,甜茶都不香了。
他有些坐立不安地看向裴修仪。一来觉得自己被高抬了,二来被工作狂的气势吓住。
只觉得在这个空间里还在茶歇的自己格格不入,好在还有裴阁主陪着摸鱼。
裴阁主说:差不多他们该结束了,怀安,自己歇一会,我去奏事。
谢怀安:
谢怀安没在意一直叫他仙师的裴修仪为什么变了称呼,看着裴阁主骤然严肃下来的神情,顿悟了。
在鸿曜身边备受信赖的人们,都一个样。
谢怀安偷偷打了个哈欠,有点想睡觉,又有点自己没事干的失落。
反正有屏风在,谢怀安光明正大趴在桌面上边睡边听。
隔着屏风,是能记入史册的君臣相得的对话。
裴修仪在说学宫。说完了一阵窸窣之声,大概是跪下了,说玄机阁家大业大,但眼下天已经有了真正的主人,要将大业奉还给帝王,愿帝王善待诸弟子。
帝王说你先前代替了中书门下的职位,眼下别想着乞骸骨去乡野逍遥。以前玄机阁担起来的救济、劝农桑、教书识字这些本该由六部做的活,合并一部分,保留一部分。玄机阁本体更名成天机学派,你将人安排好后,走马上任当宰相。
等全都说完话,裴修仪道别后离去,屏风被撤下。
接见了数波人、精神却仍旧焕发的少年天子站在桌前,从谢怀安指尖里抢走一块点心,三两口吞了。
甜的鸿曜道。
谢怀安炸毛:陛下!盘里还有
就想吃先生拿过的鸿曜说,凑上前亲了亲谢怀安的脸颊,今天高兴吗?见了机械了,见了人了。
陛下怎么把我当小孩哄。谢怀安不满道。
怎么会鸿曜一本正经地对他作揖,启禀先生,朕也有事上奏。
陛下不必如此。谢怀安一下子清醒了,站起来不熟练地还礼。
刚才这些人怎么样?鸿曜问。
谢怀安想到自己的咸鱼,心虚道:国之栋梁
让他们给先生干活,如何?
给我?
鸿曜引着谢怀安坐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以后这里是宫廷,出门一条街就近建一座国师府。地方不大,是先生喜欢的小院子。但是环境清幽,再隔两条街放六部衙门,要去集市就从这边的小道走
啊,要是府邸离集市更近一点就好了谢怀安道,不对,怎么就国师府了?
朕说过,日蚀过后先生便是大景的新神,至高无上。鸿曜执起谢怀安的手,自然地亲他的指尖。
谢怀安脑子一团浆糊,过电般抽了回来。
刚才沾到茶了,湿了。鸿曜一点不走心地随口找理由。
我不能当新神谢怀安道,粮食是种来的,不是拜来的。
只是个象征,先生放心。朕会让周伯鸾处理好神子的称呼,和天圣教割裂,先生是苍天赐下的神子。
鸿曜道:至于国师府,先生愿意一直窝在深宫?
当然不想谢怀安使劲摇头。
那先生愿意每日点卯,位高权重?
谢怀安讪讪道:说实话也不太想。
光是每日点卯一条就要窒息了,更别提权还要重。这听上去就是生命在燃烧,加入黑眼圈大军。
谢怀安自暴自弃地趴下。
鸿曜顺着他的后背,像在给胖胖顺毛:朕观先生之意,是想做些事的。所以国师之位最适合先生,清贵、又可调动六部。先生想做事时就叫周伯鸾过来听令传话,不想干的时候就安心歇着。
谢怀安觉得鸿曜住在他的心里。
要不为什么每个决定都这么妥帖呢?
谢怀安挣扎道:我还是不太懂国师应该做什么,但我确实可以在看器图上帮些忙,也可以找农种只不过我不太会写奏章,还有做事时肯定要请示陛下。该找谁、该用谁
先生不必管这些烦心事,做想做的便是。万事有下面人操心。
年轻的天子给了他宽容到可怕的信任:先生若是实在担忧、或是有不想处理的事,在床上跟朕说一声就是。
谢怀安:咳咳,床?
鸿曜扮可怜:深宫寂静,朕一个人住得冷清,国师府还差一个贴心的人形汤婆子、烧水小厮,先生看朕可好?
傍晚,谢怀安不愿回小院。
鸿曜蒙住他的眼,抱着他飞身踏过屋檐,在昏暗的天色下将人放到一堵灰墙上。
谢怀安掀开白纱,发现自己坐在瓦片上,吓了一跳。
向四周看,他似乎身处深山之中,远处有层层殿宇黑色的影子。
谢怀安怀疑这里是永安宫,但他不敢确定。
这座院子杂草丛生,说是没人打理过,廊道的木地板又干净整洁没有霉菌。屋子里面铺着稻草,有几个木架子和石槽,看上去像个弃用的马厩。
先生鸿曜站在地面,张开双臂仰头看着他。
天边已经升起新月,月色映亮的鸿曜黝黑的眼眸。
鸿曜像个褪尽了血腥气的野兽,收敛獠牙,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爱人。
陛下?
谢怀安已经习惯无时无刻被鸿曜带得心跳加速了。
无所谓了,他就是喜欢鸿曜这一口。
跳下来鸿曜道。
高很重,会砸到人的。
大胆跳下来,朕习武多年不是白练的。
陛下先说为什么谢怀安攥着瓦片,干嘛把我放在这面墙上,屋里面的草堆也能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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