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让朕想想该从何讲起。
鸿曜恍惚了一会。
废弃马厩他已经许久不去,今日一去,过往不灭的记忆又浮现出来,鲜明无比。
小时候,鸿曜有一阵子时常惊醒,想到宫内令人作呕的种种景象,使劲抠自己的皮肤,想弄掉肉重新长出干净的。
谢怀安正是洒脱肆意的年纪,深夜跟着醒来后,笨拙地拥抱他,忍过拳打脚踢要吻他的脸颊和额头。
唉,这招怎么对你没用呢,跟我来。谢怀安几次尝试后放弃了,拎着鸿曜的胳膊腿,几步上了屋檐。
会有禁卫!小鸿曜第一次换了个高度看宫廷,紧张地四下望去,压低声音。
不怕,他们看不到这里谢怀安道,很新奇?我轻功天下第一,不会脱手。
天下第一?
自封的,还没有这排行谢怀安靠在脊兽上牢牢环着鸿曜,小心,当心乱动掉下去。既然不想睡觉,就听我讲讲故事吧。
小鸿曜道:不听金银斧头的,已经讲过三遍了。
咳,那换一个,就从武学讲起吧。遥远的北方有一座山,里面都是跑着凶巴巴的毛团大猫,还有特舒服的温泉,等你长大了,找个机会我带你去泡
陛下想好了吗?谢怀安看了一会星星,抬头。顺滑的发顶蹭过鸿曜的下颔。
鸿曜道:别急,现在就讲。天下武学以洛安山、幽云堡的路数最正。洛安山在北境一处山脉里,山顶常年有雪,但有得天独厚的两处热灵泉,滋养了山中灵脉。百年前
鸿曜将谢怀安讲困了,帮他洗漱完毕塞进软香褥子里,赶去书房处理飞鸾卫的事。
事毕,鸿曜换了睡袍准备小憩一会,撩开床帐,谢怀安打了滚翻到他的身前,揉着眼。
鸿曜:
鸿曜抬起手。
别别别,别打后面谢怀安一激灵,爬起来斜坐在床头,拎起被子,讨好道,没装睡,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挺在意的。
鸿曜留了一盏小灯,爬上床:何事?
就是今日不是去了账房吗?
谢怀安熟练地蹭到鸿曜怀中:织造局账目错漏极多,交易繁杂库存分散,统计不易。估计天师管过的诸监都有这个问题。
确实如此鸿曜郑重说完,又调笑了一句,没想到先生真的听了。
陛下说什么呢谢怀安笑道,虽然点心很好吃,但机会难得,听我肯定还是听的。
不仅听了,还看到了裴君宝怨念的目光。
谢怀安暗自汗颜。
鸿曜选在账房议事,安置了屏风和茶歇点心,以至于裴君宝不得不离开账房,抱着两捆旧账出去核验,这肯定是不便的。
当时谢怀安瞟到一眼裴君宝的表情,也不知少年以前就这样面无表情、还是今天格外不快,总觉得少年不太好打交道。
谢怀安有点怕冷淡的人。
一听到裴君宝以后会帮他忙,就想提前多接触一下。
要不然等人调来国师府,以为是陪妖妃玩乐、耽误大好青春就不好了
呸呸。他已经在考虑当国师管下属就算了,怎么又把自己想成妖妃了。
谢怀安打掉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在梦中见过一种记账方式,陛下可听听看是否有参考谢怀安道,若陛下觉得有用,我整理几份,可送给君宝。
鸿曜听到是谢怀安梦中所见,神情严肃起来。
若是说出来不会对身体有碍,先生请讲。
陛下放心谢怀安轻快地说道。
这次还真不是卜算。
第55章一讲讲一串
谢怀安徐徐道:账房里,君宝说的四柱结算法分了旧管、新收、开除、实在。我在梦中所见记账法依托借贷法、将这四项名目包含在内,绘制了三表。
三表单分出资产、损益与流动的现钱。这三表中设置不同的科目相互勾稽核算。以库存为例,库存清点后可单独成表,最终放在资产中哎呀不行,陛下,去书房说吧,我边说边画。
谢怀安眉眼弯弯,庆幸自己还记得一些。
上辈子谢怀安还小的时候,晚上总是闹腾着不睡觉,每到此时他爹就会拉他到书房讲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
到后来,老谢与两个儿子的亲子互动就是让他们算净资产收益率、存货周转率等简单的财务分析,或是给出几个数据来填三表。谢怀安偷懒时多,认真听时少,在耳濡目染中被迫学会了不少。
走,朕为先生磨墨。鸿曜给谢怀安披上披风。
鸿曜的临时书房就在浴室旁边,点燃烛光后,鸿曜当真开始磨墨。
有没有硬一点的笔谢怀安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时抬眼望向鸿曜。
真好看。鸿曜长发散着,垂眸时睫毛也长。
别人是,他是黑猫添香。
谢怀安已经完全忘了第一次来书房时,他一点都不想参与正事。
刚才他躺着床上脑子根本停不下来。
从财表一直想到阿拉伯数字,又从数字想到运算、数学。
若是早些时候,他还会担心一下贸然说起另一个文明、或是超出时代的东西会不会隐起怀疑、惹祸上身。现在他无所谓了,只想将自己记得的一切告诉鸿曜。具体怎么用就让专业人士去研究判断吧。
硬笔有,先生稍候,朕去找娄贺要铅椠。
鸿曜说完飞身出了门,不一会拿回谢怀安印象中的铅笔。
鸿曜见到谢怀安惊讶的神情,解释道:内部填了有色的铅粉,外部可用木料或竹管。飞鸾卫常年在外奔波,总有记录的时候。随身都会带几只。
棒!谢怀安如释重负。
他终于不是不会写字的文盲了!
谢怀安好久没写字,手都有些生。
他随手在草纸上画了两只狂乱的简笔兔子头,怀念地打起表格,动作利索地画出一个长方形,竖分为二,而后不断画出些横线。
应该填表头、单位、日期、科目的地方都空着。
他打算把自己记得的科目讲给鸿曜,至于写什么词,问完鸿曜后再填。
先生所说的表,原来是这样鸿曜喃喃道。
谢怀安疑惑抬头。
朕孤陋寡闻,想成章奏表议的表了。
鸿曜无师自通地凑近草纸,指尖划过:先生这里空的两行,应当是表名,而后也许应当记下官署及官职,制表时日。
鸿曜说着,借来谢怀安的笔迅速描画出类似的表格:这个样式好,朕问情况时有些奏章上下糊在一起,粗略而多疏漏,这样一目了然,还可以订好名目叫人去填离题了,先生快些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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