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的小娘子又道:我和我家姑娘会记得郎君的大恩大德一辈子!
姬昭不知道她们是遇到了怎样的事,说实话也不是很感兴趣。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例如给他庄子里贫穷的庄户们送银子,有些事,他并不可以做,男女、身份有别,帮助她们掩护过去,已是他能做到的极致。
他想了想,从身上解下荷包,满满一荷包的碎银,他伸手过去,递给磕头的那个:你们带上吧,往北走,有路。
谢谢!谢谢!小娘子不停磕头。
姬昭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了,回身要走,却又听到一声「多谢」。
他回头看了眼,那个满眼心如死灰的小娘子也跪拜下去。
满眼枯黄芦苇,跪了这么俩可怜兮兮的小娘子,姬昭心中叹气,还是带着人上车走了。
半个时辰后,他就知道他刚刚救过的人是谁了。
因为那俩小娘子跑出芦苇丛,跑出他的庄子没多远,到底还是被他家里人给捉了回去。
路上,他听到有庄户讨论这件事,叫尘星下去问了问,得知答案后,他很吃惊。
尘星也非常惊讶:真没想到,竟然是那天的那个小娘子啊!
魏妈妈好奇:哪个?
哎呀!就是那天郎君带着我们一起出城去找殷鸣哥哥,回来的路上,我们不是遇到个小寡妇吗?
魏妈妈「啊」了声:是那个可怜的姑娘啊?
嗯!上个月到底是捧着牌位嫁了,那个刘姓人家在城里好几家银楼,据说极有钱呢。这个小娘子嫁过去,自杀过几回,都没死成,在城里,邻里街坊都爱说这件事,影响得银楼生意都不好了。前日,他们家就把小娘子送到城外庄子上,就在这附近。估计今日又是想跑,又没跑成!
魏妈妈便叹气:作孽啊!
是作孽啊,姬昭跟着叹了几口气,却也只能多叹这么几口气罢了。
因为心里多少有些唏嘘,回到庄子上,见到程深过来了,也知道太子殿下又「赏」了他三千两银子,他这次没有顾得上生气,反倒是程深有些纳闷了。
姬昭没心情多说话,亲手接过银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就问:程大官可急着回宫?若不着急,明早再回吧,在这儿歇一晚。
程深原本是想留下来蹭顿饭再回的,他大半天没进食了,还想着暗示驸马是不是再给点什么他带回宫给殿下,也好叫他们殿下高兴些。
瞧驸马这恍惚的样子,脚上有泥,腰里荷包也不见了,便猜测驸马是遇到了什么事,也不敢多待,没捞上跟可乐他们说几句话,就回宫了。
回到宫里,宗祯听了这么一番毫无内容的汇报,自是很不满意。
无奈田庄太空旷,实在没法派人跟着,否则一准露馅,宗祯想着程深说的什么姬昭腰里的荷包空了,不禁陷入沉思。
这辈子的姬昭,要用这辈子的想法去看待。
上回,姬昭用自己腰里的玉佩,抢了他腰上的换。
按照这个思路,这一回,姬昭又把荷包给谁了,又换回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2章打错算盘
程深生怕又因为他们殿下「赏」银子的事情再惹得驸马不高兴,再看驸马心情不佳的模样,当时还真没说庄头进宫的事。
过了两日,由于太子殿下私底下特地派人在各大酒楼茶馆食肆里刻意宣传过,几乎整个金陵城都知道驸马做的这件大善事,公主还特地派侍卫来给他送东西,姬昭本人才知道这件事。
盛极必衰,宗祯抱的是这么个心思,人人都夸,夸得太快太多,总有人会觉着是做戏,姬昭太容易掉下来。
他也想通过这件事,试一试姬昭如今的想法。
姬昭的想法?
姬昭没有任何想法,他本人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也想象不出这件事会在金陵城内传成什么样,甚至他驸马的「善名」都已经往金陵以外的地方传去,他也不是很在意。
总而言之,这件事,在他心中连个事都不算。
他这几日心情依然很不佳。
他们不知道也罢,一旦在意了,那边有些动静,他们总能知道,听说那个小寡妇这三天又逃了两次!每次都是逃不了多远,就被抓了回去。
魏妈妈就更感慨了:这小娘子倒是倔啊!
姬昭认同,可惜生不逢时,若是在他从前那个时代,也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子吧。
他虽说是驸马,轻轻松松就能帮对方逃跑,可这样的忙,他是决计不会也不能帮的,也只能听听罢了。
这样的状态下,接过公主的礼,也不过如此,他回了些庄子里新摘的大白菜给公主。
公主本人倒是挺高兴,当晚就吃上了新摘下的白菜做的酸菜白肉锅子,反倒是太子殿下宗祯不满。
可乐等四人是再没有回过城,他完全不知道姬昭这些天在庄子里到底在做什么。
他没指望福宸这辈子与姬昭心心相印,他不早点弄死姬昭就不错了。
但是姬昭这般忽视福宸,他也不爽快。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自己从来都是意识不到的。
案几上,那枝红枫枯了,床边,高柜上的那枝梅花,也败了,全都被撤了下去,屋子里再没了那股子幽幽的香,他的心情却也没有更好。
正在这时,陈克业求见,他叫人进来,低头继续在奏章上批复。
待他停笔,陈克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殿下,这是五公子给驸马的信。
宗祯放下笔,朝他伸手,接过信,随手放到手边,问道:他们到了哪里?
刚过江陵府
宗祯点头,再问:裴容的事,可有进展。
陈克业跪下,满脸愧疚:禀殿下,尚无。
宗祯叹气:不怪你又抬抬手,起来吧,今日宫里新制的几道点心不错,去找保庆,带些回去给老太太与你夫人尝尝。
多谢殿下!
陈克业走后,宗祯双手随意摆在桌上,望着笔架发呆。
裴容到底去了哪里?
裴容他见过,目光还算清明,想必是个淡泊的性格,和他养的鹿很像,那样的一个人,为何就被他以居心叵测为由给赶走了?
他果然是死鱼眼睛,辨别不出真心。
宗祯心中责怪自己,拿起宗谚写给姬昭的信,毫不犹豫地撕开看了。
他每时每刻都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宗谧会愿意让位于姬昭。
然而他拆开信看了遍,通篇都是宗谚记录的沿途风土人情,还又扯到在金陵时一起逛枇杷巷,到处淘吃食的事,说是多么多么怀念云云,这是真把姬昭当密友了?宗祯扯扯嘴角,看到最后一张,宗谚提到宗谧,说他的哥哥也很期待能够见到姬昭,期盼有一日能相见。
宗祯冷笑,他没有拆穿那个侍卫就是宗谧的事,大家心知肚明。
也就姬昭这个傻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上辈子,皇位到底还是落到了姬昭手里,宗谧若也是被耍了呢?姬昭演戏呢?
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反正上辈子的他是个傻子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