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鹿鸣渡口过渡,穿过瑞昌郡,跨过齐云山脉最南端的横山岭便进入中原地界。
一踏入中原,气温明显要暖和得多,北疆的三月末依旧白雪皑皑,而中原的三月末已经万物复苏,沿途可见光秃秃的树杈上萌发的绿芽,田里也插上了早稻。
中原的农田种完一季稻谷还能再种一季耐寒的粗粮,两季收成若是顺风顺水的好年景农户的收入是北疆的两倍。
哪怕如今刘湛免了苛捐杂税,齐云山一季的稻谷收入依然比不上中原两季。
这河道怎么连一半水都没有。刘湛一身镖师打扮骑马走在队伍最前。
同样作镖师打扮的宋凤林自进入中原眉心便带着忧色,实在是这沿途农田太旱了。
陈功驾马走近一些回道:今年入冬只下了一场雪,现在就盼着老天爷能下点春雨,如若不然这些农田只能颗粒无收。
若是连着两年大旱,老百姓靠什么活下去?
临近中午,镖头吆喝商队靠边原地生火做饭。
同样作镖师打扮的张小满曹鸣郑风田郭东虎四人利索的架锅生火,陈功拿来了一些土豆玉米,几人围坐在火堆旁开始做午餐。
这顿我来做。刘湛朝宋凤林眨眼。今日试试你老公的手艺。
宋凤林笑了,他在一旁煮茶,特意多煮一些纳凉了灌进水壶里路上喝。
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年没吃过头儿烧的菜了,一会可得多吃一些。曹鸣嘿嘿直笑。
说起从前他们几个便停不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往事。
那边刘湛已经把切好的野猪腊肉下锅,又丢下一些辣椒花椒桂皮等大料,水一开便冒出阵阵香气,肉炖得差不多了再放土豆玉米,待土豆熟透撒上盐便能开吃。
驿道上商旅来来往往,谁能想到齐云山的两位一把手就这样坐在路边草地野餐。
大家围坐在一块,共同吃一锅菜。
这是陈功第一次离刘湛和宋凤林这样近。
陈功娶了刘家大小姐刘悦馨之后,他一开始负责往汉中分行发货,一年中大半年都在北疆。
往日见得较多的是宋凤林,不过也只限于汇报工作,至于刘湛更是一年难得一见。
两年前,宋凤林突然提拔了他当大掌柜,负责帝京分行,陈功一年都少有在北疆的时候,见两人的机会就更少了。
虽然他是刘家外婿,但是陈功总觉得自己于刘家而言就是个下人,他随刘悦馨到刘家也不受待见。
跟长辈请安,刘学逸不见他,老太太也不见他,也就刘学渊会跟他聊两句。
他从未在刘家用过一顿饭,但是现在他居然跟齐云山的两尊大佛坐在路边野餐。
这块肉嫩。刘湛夹了一筷子肉放在宋凤林碗里。
虽然是在路边野餐,宋凤林依然不紧不慢,优雅闲适,没有半分不自在。
刘湛不时给他夹菜,精准的知道宋凤林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陈功只知道两人的关系,却是不知道刘将军私下里竟是这样贴心的模样。
直到把宋凤林侍候好了,刘湛才风卷残云的敞开了吃。
一大锅菜,近二十人的分量,他们五个军汉一扫而光,直把陈功唬住了。
那边宋凤林早早吃完去把纳凉的茶水入壶,又把余下的分给他们,没有半点架子。
曹鸣郑风田郭东虎张小满也是跟刘湛和宋凤林说说笑笑,没有半点隔阂,就像他们少年时代一样。
商队继续启程,夜里途经驿站便在驿站住宿,若无驿站便就地扎营。
刘记商队此行因刘湛和宋凤林随行,镖头不敢怠慢一路上鞍前马后的照顾,比之不时走神的陈功更加用心。
又十天后商队终于进入京畿地区。
晋阳城已经是北疆第一大城,可与京城比起来晋阳城就被比成了乡下县城,京城的规模令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目瞪口呆。
刘记商行在京城也有分行,分行的大掌柜便是陈功。
京城分行的掌柜这是多少管事梦寐以求的位置,若是按资历怎么也轮不到陈功,只因他娶了刘家大小姐才有此优待。
商队在刘家商行外停驻,刘湛和宋凤林此行乃秘密进京,因此除了镖头和陈功无人知道两人的身份。
大掌柜!您回来啦,可要小的
陈功一把按住王兴顺的肩膀。不需要,该干嘛干嘛去。末了又极小声道。让下面的人闭嘴,不该说的别说。
王兴顺立即会意怕是上头来人了。小的明白了。
货物已经送达,伪装镖师的亲卫都聚集在后院,他们就住在这里。
商行后院是一处三进的院落,四周一圈的库房和房间,足够两百人停留暂住。
陈功跑上跑下的亲自安排,这些亲卫每人都有百户的军衔,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
郑风田郭东虎带着兄弟们就住在商行里,曹鸣和小满跟着我就行了。刘湛交代完毕便领着宋凤林出门。
陈功追了出来。那个,将不、家主,我对京城熟悉,我给您带路吧?
想着陈功也不算外人,刘湛便点头许他一起来。
先寻客栈住下,不需要太好,干净就行。。
陈功忙不迭答应领在前面。
为以防万一遇到熟人,刘湛和宋凤林都戴了斗笠,曹鸣和张小满两人背着轻便的包袱,五人在一家规模中等的客栈下榻。
此时已经傍晚。
宋凤林让陈功寻一套笔墨纸砚,当场写了一封信要他送到吏部左丞沛公离府上。
夜里,刘湛和宋凤林刚吃过晚饭,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旁侍候的陈功去开门,作小厮打扮的沛公离便闪身进来。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进入京城,就不怕被大丞相知道了有来无回!
不走这一趟白白错失除掉周氏的机会?没有我们就你一个人能成事?刘湛嗤地一笑回到桌前坐下。
沛公离尴尬,跟着坐到桌前。见过宋先生。
刘湛打手势遣了陈功离开。
最近周氏有何动作?宋凤林给他沏茶。
沛公离道:自帝师一党提出为宏治年间的冤案平反,近两个月周氏都忙着上下打点清理当年的手尾,能杀的杀了不能杀的或威逼或利诱。
京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赵氏、徐氏、方氏与周氏已经势同水火。
你如今替周氏做着哪些事?宋凤林问。
沛公离自嘲道:早年在晋阳城任粮道还能接触一些账目,如今我在吏部任左丞,也就相当于周氏的掌印太监,周氏让批什么就给批什么,偶尔也被大丞相招入府□□同商议一些事务。
两人此番过来,自然不是沛公离说什么就信什么,两人在帝京也有耳目,见沛公离所说与他们暗中调查的相差无几,这才进入正题。
当年你在晋阳时过手的账目可还有印象?宋凤林又问。
毕竟都已经隔了这么久,沛公离面有难色。银子的具体数目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大致的情况还有印象。
宋凤林点头。足够了,你现在把有印象的部分写下来。
宋先生这是打算?沛公离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