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是实在不喜欢和人挤一间,就把那人当成守夜的
白穆默然无语了好一阵儿,总算从他这颠三倒四的叙述里捋清了逻辑,先递了条手帕过去,先擦擦
墨砚受宠若惊的接过。
白穆接着解释,我没有嫌弃的意思。
墨砚抽噎了一声,缓缓点头,一脸您别说,我都懂。
白穆:
不、你不懂。
燕凌这营帐,几乎都在整个营地的中心了,虽然不知道主帐在哪儿,应该也距离不远了。
他们两个朝廷的人明晃晃地大戳盖在脑门上,燕骁能让他们住这儿就怪了。
果然,两人没呆一会儿,就有一个文士进来。不同于那些警惕之意都快溢出来的士兵,这文士的态度十分平和,道歉之后,很快就给两人安排了新的住处。
单独的一顶帐子,意料之中,在营地的最边缘处。
他又细细解释了营里的一些规则,五更擂鼓,各营晨起
应点人数出营采买
二位若有需要,尽可提前一日吩咐将士
中军擂鼓后,灭火灭灯二位若无其它事宜,莫要出帐
在受了一整天冷待之后,这位林姓文士的作为,狠拉了一波墨砚的好感度,他送人出去的时候,称呼都已经变成了林公子了。
白穆见状不由摇头:傻孩子就是这种人才可怕。
卖了你,还让你自己数钱
*
林洵义回了主帐。
燕骁正拈着一杆小旗,站在沙盘前思索什么。
见人掀帘进来,随手把旗一插,问,怎么样?
林洵义摇头苦笑,滴水不漏。
燕骁也不意外,要是这么快就试探出深浅来,他才要怀疑呢。
不急
他侧身,视线落在一旁的地图之上,手指沿着黑色的线路拂过,最后停在京城的那个黑点上,轻轻笑了一声,急的,可不是咱们。
白穆其实也不着急。
要是他是小皇帝的心腹,这会儿身处敌营,当然是不安的。
但他是要反水的啊
在以后东家的地盘上,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放宽心,就跟自己家一样
他是这么安慰墨砚的,不过收效甚微就是了。
这小厮每天愁眉苦脸的,好像白穆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眼皮还隔三差五地肿一回,肯定是夜里偷着哭了。
白穆其实挺爽的,要不是人设所限,他都想仰天长笑三声,以示欢欣鼓舞。
离京城那小混蛋远了,不用绞尽脑汁跟人飙戏,也不用想着怎么跟京里那些老狐狸纠缠。
那可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
虽然生活条件有限,但这简直是他在这个世界呆得最舒心的一段时日。是以短短半个月的光景,身上的肉都多长了好几斤。
白穆摸了摸软塌塌的肚子,觉得不能这么堕落下去。
要知道,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那是撑不起芝兰玉树这个人设的!
他该去锻炼了。
他正想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鼻腔钻进来,白穆循着味儿过去,果然看见墨砚打着蒲扇在篝火旁,上面架着一小铁锅,正咕嘟嘟冒着泡,奶白的汤汁翻滚间,里面的鱼肉若隐若现。
白穆:吃饱了才有力气锻炼!
这鱼又是小燕将军送的?
要说白穆在这边日子,还是多亏了燕凌的照顾。
这娃子隔三差五的就送一顿加餐,还撂下东西就跑,活像后面有妖怪在追,叫人哭笑不得。
这次墨砚却摇了头,是王什长
白穆:?
他从记忆力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出个姓王的什长。
他说上次写信的事儿,谢谢您。提起这茬,白穆倒是想起来了。
那天无意听人谈话,几个小兵正商量凑钱着去集上找个先生写信。
白穆这段时间正好闲着,就顺势提出了帮忙。
似乎是在敌人面前不好表露家事,那几个人虽是答应了,最后也没哼哧出个几句来。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加起来的句子都没填满一张信纸,都不够白穆研个墨的
白穆倒是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还送酬劳来了。
接下来好几天,白穆都看见有人在他营帐外探头探脑,他打算去问,却被墨砚拦住了。
在军营这段时间,墨砚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群人,他拦住了白穆,自己拿了把菜刀比划了两下,试图别到腰后。
白穆汗颜,不用,他们没什么恶意。
墨砚一脸主子你真是太善良的表情,叹息摇摇头,又转而凝重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穆:
起码把刀放下容易伤到人。
墨砚顿了顿,见了血,就显得他们这边理亏了
他点头,还是主子想得周到
他想着放下刀,又转手抄起根棍子。
白穆: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有一说一,整个军营里,要论战斗力,墨砚恐怕在食物链的最底层。
拿着刀?这是要别人砍他吧?
墨砚气势汹汹过去,最后拎着一篓子鸡蛋回来,一脸怀疑迷茫,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穆见这情况,倒是心里有数了。
他问:你看看,咱们这儿还有纸吗?
得了主子吩咐,墨砚立刻把那点迷惑抛到脑后,利索地唉了一声,忙去检查。
一会儿,抱了一沓纸出来,道:还有不少呢?主子您要练字?
白穆摇头,不急用,先放那罢。
墨砚不明所以,但是做小厮的,听话就行,他要是事事都明白了,那还要主子干什么,他利索地照办。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
墨砚只恨不得掐死前一天的自己。
他家公子跪坐在桌前,抬手执笔,另手扶住宽袖,露出一截瘦削白皙的手腕,在落昏暗的帐子里,亮得晃眼。
有一副好相貌的人,不管干什么都好看。
但是墨砚心里,自家主子最好看的时候,一定是拿着笔的时候。
锦绣文章、满纸烟霞
那一纸的方寸间,似乎藏着什么更深更远的东西。
而不是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