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泠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苍耳!
他居然没有逃跑,而是在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再次从房梁上摸了进来!
这摆宴席的大厅建得奢华,梁架得极高,离地有七八米的距离,众人在底下惶惶不安、不知所措的时候,没人还能注意到房梁上一闪而过的黑影,于是苍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摸到了柳观山头顶。
随后,一跃而下!
柳观山此时正陷在痛失爱子的悲伤、被挑衅的愤怒和对喧嚣人群的烦躁中,他的眼底布满血丝,周围的吵闹声震得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一股邪火在他胸中燃烧,叫他忍不住想撕烂周围人喋喋不休的嘴。
然而他还没疯,他不能这么做。越是如此,他就越强烈地憎恶起那名为鬼蝠的杀手来,恨不得生吞活剐了那家伙。
只是他不会有机会了。
就在柳观山赤红着眼,准备放下柳青松的尸体,召集人手搜索凶手的时候,他忽地感觉到一种致命的危险感。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瞥见一截飘飞的衣角在他视线中一闪而没。
他甚至都没有看见刀光苍耳对准的是他的心脏,而不是眉心。
利刃穿透血肉的感觉异常鲜明,柳观山清晰地感受到他近乎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短暂地凝滞后从背心迸发而出,顺便带走了他所有的体温,心中满满的惊愕甚至一瞬间压倒了从心口泛上来的剧痛。
他用尽了力气想回望一眼,却只是从口中吐出几口血沫,头慢慢地坠在了地上,双目圆睁,四肢痉挛,几近咽气。
琅阁主送出的礼物,果然不是凡品。那带血槽的短刀切入血肉,就仿佛切开一块豆腐那样简单,再加上苍耳坠下的冲击力,这柄利器毫无悬念地贯穿了柳观山的身躯,将他连同柳青松的尸体一起死死钉在了地上。
兔起鹘落间,一切已尘埃落定。
站得最靠前的那个瘦削男人根本没回过神来,嘴上还在刹不住地说着什么,眼神却已直勾勾地发着愣,眼睁睁地看着那白刀子进去,殷红的血迸溅出来,在空中泼出一道血幕。
恰在此时,苍耳抬了眼,正正好与瘦削男人对上视线。
他们隔着一道淋漓的血幕对视。一些飞溅的血滴沾染上了苍耳的侧颊,他轻轻侧了侧头,神色平静,眸光澄澈,有种妖冶的纯真。
瘦削男人的声音消失了,巨大的恐惧让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古怪的咯咯声。直到鲜血兜头淋了他一脸,他才回过魂一样,发出一声凄惨的不似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打破了凝滞的僵局,似乎被拉长的时间流速又回归正常,众人惊声尖叫着抱头鼠窜,一些离得近更是两股战战,几乎吓瘫在地上。
好在苍耳没有大开杀戒的打算,他就像所有优秀的杀手那样一击即中、顷刻远遁,眨眼已弃了短刀,凌空飞踏,踩着混乱人群的肩膀径直向外冲去。
琅泠有心想追他,奈何苍耳避着他走,人群又太乱,乌泱泱一片堵在中间,让他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苍耳远去。
然而,就在苍耳即将脱离人群的包围时,一柄大刀猛地从斜刺里蹿出,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粗声粗气的怒喝:贼子休逃!
好巧不巧,使刀拦了苍耳的,正是那最初被柳红杉怀疑了的大汉。
苍耳敏捷地一闪,躲开了这次袭击,那大刀一时收势不住,竟一刀砍翻了另一个来不及逃跑的男人。
那个男人全没想到自己要受这无妄之灾,倒下的时候满脸愕然,死不瞑目。
苍耳轻盈地后跳两步,想把自己隐入人群,绕过那大汉,谁知那大汉眼见着自己砍错了人,眼中竟不见愧疚,反而有一种嗜血的兴奋,不知发什么疯,大喝一声,挤开人群,直追着苍耳而来。
那大汉满脸横肉,使得一把好力气,少说几十斤重的大刀,在他手里竟挥舞得虎虎生风,看着声势颇为浩大,直教人心里发怵。众人害怕误伤,纷纷给他让路,但也有一些人见时机大好,跟在大汉后面悄悄地围了上来。
那可是鬼蝠啊,别的不说,光是仇杀的赏金就够一个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苍耳难得有些犹豫。
前路是走不通了,但他若是折返,唯一的出路离琅泠太近了。
然而现实已容不得他多想,他看着朝他杀来的大汉,一咬牙,转身便跑。
琅泠见苍耳被逼退回这边,眸中划过一缕深色。他装作因为什么发愣的模样,等苍耳一阵风似的绕过他,才恍然惊觉一般猛地转头怒喝道:竖子尔敢!
他运起轻功追上去,脚下不小心踢翻了一个案几。那案几翻滚着摔下去,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叫后面追来的大汉脚下一滑,和其他人摔作一团,顷刻间人仰马翻。
等众人哎呦哎呦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面前哪还有苍耳和琅泠的影子?
只有一扇被撞开的窗子,还在往屋内呼呼刮着风。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苍苍只负责帅就对啦~
咳咳咳,为了让苍苍帅到底,这章就二合一啦
☆、第二十五章柳家宴(五)
苍耳听着身后的声音,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妙。
轻功是他的长项,然而琅泠的轻功也不差,至少短时间内,他俩拉不开太大距离。看起来是一个追不上,一个甩不脱的困境,但若算上内力的深厚程度,他是决计比不过琅泠的,被抓住只是早晚的事。
他大概能察觉到琅泠是故意放他走的,但他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人又缀在他身后紧追不放。
猫捉老鼠时的戏弄,也不过如此了。
苍耳抿了抿唇。
由于仓促逃离,他此时还是一幅女子装扮,全身上下没有一把武器。更糟糕的是,缩骨只能改变人的身高体貌,并不能使人变性,是以他为了不叫人起疑,做了不少诸如垫胸之类的伪装。那些伪装本就叫他不太舒服,现下更有些自讨苦吃的意味光是那条破破烂烂的裙子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他逃不开,也不能跟琅泠缠斗。柳家庄的家丁一定已经聚集起来,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赶,前来赴宴的宾客里也有不少会武功的,哪怕只是点三脚猫功夫,人多了照样能耗死他。
他竟已陷入这样的死局之中。
苍耳的唇抿得更紧,眉心微皱。他贴地飞掠,周身的风呼啸着追随他前行,一路将地上的草压弯了腰。
现下他唯一一点生路,竟又捏在了身后之人手中。
与苍耳相反,琅泠缀在那人后面,倒很有些不紧不慢的感觉,信步闲庭似的,只不远不近地跟着,没有要出手的迹象。
他也确实不想对苍耳出手毕竟说白了,这事与他并无半点利害关系,柳观山和柳青松那俩渣滓死了,他甚至相当喜闻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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