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泠哪怕与别人虚与委蛇着也时刻注意着苍耳的状况,眼见那猫一样的小家伙毛都炸起来了,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知道苍耳越是到了要出手的时候,杀气就越是内敛,是以旁的人都以为这病弱美人是身体不好心情紧张,只有他知道,苍耳紧张是紧张,他紧张得就要出手了。
琅泠生怕他太过紧张直接导致有人血溅当场,一边忙把人揽在怀中小心地护着,一边跟笑着跟各方道歉,只说苍耳身体不好,很快把人带进了约好的厢房。
这次虽说也是宴会,但格调明显要比柳家庄那一场宴会高得多。乾玉门财力雄厚,不仅包下了一整条画舫,还将石瑶湖边最著名的青楼红玉楼的姑娘们都请了来,就像真正在青楼喝花酒一样,不同层次的人坐在不同的厢房里喝着酒谈笑风生,顺便从天井欣赏姑娘们的歌喉舞姿。
当然,若是你想,自然也是可以请姑娘们到包厢里来的。
能有资格跟听风阁阁主同一厢房的人不多,目前偌大的包厢里还空无一人。琅泠拉着苍耳在榻上坐了,又哄又劝了好半天,才终于把人安抚好了,有些恹恹地靠在他怀里。
琅泠在长雾谷就见过苍耳这样子。上回柳家宴的刺杀之后,苍耳跪坐在他床上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点倦怠的,只是那人惯会逞强,打死也不露出一点疲态来,他只好也装作没有发觉,身体力行地安抚了一番,这才叫那人放下戒备沉沉睡去。
只有对比过,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让苍耳呆在人群的注视下,是一件多么让他耗费精力的事。
他有些担忧。虽然带着苍耳能让他有一个完美的理由推辞掉那些硬贴过来的人,但他也同样不希望给苍耳造成太大困扰,因此即使苍耳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漠然,他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你要是实在觉得不适应,我这就送你出去。
苍耳没吭声。
在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确实有点怕人。
但是在琅泠护着他的时候,他却久违地,没有那么害怕了。
正在苍耳还犹豫的时候,他们厢房的门被敲响了。琅泠不太放心地按住苍耳的手,这才摆足了阁主的架势,略略抬高了声音道:请进。
门喀嚓一响,一位浑身都是清冷气质的白衣青年走了进来,先恭恭敬敬地给琅泠行了一礼:在下乾玉门少门主应子羽,见过琅阁主。
琅泠忙抬手扶他:不敢当不敢当,早听闻乾玉门的少门主天资聪颖、气宇轩昂,今日一见,果真是名副其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瞟着苍耳那边,见苍耳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动,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边应子羽一板一眼地谦虚着,又真心实意地夸赞了琅泠几句,很快让琅泠对他的印象落在了实处。
这孩子心眼实诚,就摆在琅泠桌子上的那些卷宗来看,是大门大派里难得的正人君子,背后不言人短长,当面不叫人难堪的那种,最是符合跟魔修对立的那种仙气飘飘的道家形象。就单说这一袭白衣,琅泠穿着总让人有种满腹坏水披了层温润皮的感觉,而应子羽穿着,就如遗世而独立的仙人一般。
可惜这性子,也太过古板了些,不是能管得住一个门派的性子。
琅泠正想着,门外有人咋咋呼呼地喊道:子羽!应子羽!一头便扎了进来。
闯进来那青年约莫二十一二,着一身墨蓝色的袍子,腰间佩玉带香,还别着一把装饰着宝石的小刀,长发梳得齐整,头上戴一个白玉的发冠,颈间挂着一枚玉蝉吊坠,手里捏一把檀香木骨的扇子,从头到脚都彰显着出身富贵。他的样貌颇有些邪气,一勾唇一挑眉,都像个要骗小姑娘的不良青年一样,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他本以为包厢里应当只有应子羽一人,这才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一抬头便见两双眼睛瞅着,属于应子羽的目光中还写满了不赞同,忙整了整衣冠,一拱手,正色道:在下九星宫少宫主岚易,不知琅阁主也在,冒犯了。
他说话还是客气的,毕竟应子羽与他身份再怎么高贵,前面顶着一个少字,就比琅泠差得多了。
苍耳听见他自报家门,神色一动,注意力全移了过来。
琅泠的笑意不变,亦是伸手去扶,但苍耳莫名就觉出了他深藏的一点厌恶。
他甚至还不动声色地擦了下手。
好在这个小动作没有被别人发觉,不然现在就不是相谈甚欢,而是血流成河了。
应子羽与岚易私交是真的不错,见他来了,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都有了些淡淡的笑意。过了一会儿,谛蟒门的少门主桑炎也来了,而另外两教一派的当家者则在另一个厢房,并没有来。
人都齐了,四人自然也就落了座。琅泠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苍耳,便不动声色把话题从他身上移开了。
那个岚易看着苍耳的眼神,实在让他不喜啊。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告急嘤嘤嘤
明天和后天比较忙,可能更不了了,小可爱们不用等了QAQ
☆、第三十五章玲珑夜宴(六)
这夜宴说是一场宴会,其实也不过是一群富家子弟、门派少主吃喝玩乐的交际场所罢了。因为都是一群年轻人,所以除了自然而然的派系和阶级划分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森严的规矩,因此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同在一个厢房的大家都很快熟络起来,气氛也变得颇为热闹,到了红玉楼的姑娘们巧笑嫣然地进房献舞的时候,更是闹腾得沸反盈天。
唯独琅泠这个厢房,气氛有些微妙。
应子羽坐在一边,没什么兴趣地喝着茶,眼睛都不向厢房内的舞女歌姬看一眼;琅泠一心只顾着苍耳,不断地给他夹菜倒水;岚易看起来与姑娘们哄闹着,实则时不时地偷瞄一下苍耳,显得分外心不在焉;桑炎几次想要挑起话题,奈何其余几人总是敷衍地嗯嗯啊啊,他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一气之下索性也不管了,只闷着头喝酒不吭声。
这沉凝的气氛连侍候的侍女们都察觉到了,一个个轻手轻脚的,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就连被请来跳舞的姑娘们也有些束手束脚,但好在她们还牢记着自己的使命,没把一场好好的舞跳毁了。
苍耳安安静静地吃着琅泠给他夹的菜,耳尖微动着,捕捉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讯息。在这方面他无愧于鬼蝠的称号,细如丝缕的内力呈弧状向外扩散,撞在不同物体上发出不同的微小声音,而这些微小的声音又被他异常灵敏的听力捕获,在脑海中构筑出粗略的场景。
酷似蝙蝠的回声定位。
厢房内自打红玉楼的姑娘们来了之后,人数就愈发增多。这并不能影响到苍耳什么确定了任务目标的鬼蝠,并不会畏惧于潜伏在人群。
只是琅泠担心苍耳又觉得紧张,还特意留心了他的情况,却发现他一派平静漠然,竟丝毫不见了最初紧张的模样,只是专注地听着什么的样子,一时有些奇怪。待他再一观察,却发现每次岚易开口的时候,苍耳都会微微向那边偏一下头,不由得心下一沉。
他给苍耳夹来一个红烧狮子头,不动声色地转移那人的注意力: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苍耳对他夹来的菜来者不拒,小口小口地啃起丸子来,活像只松鼠。琅泠正准备再夹块鱼肉,忽听得苍耳密语传音:你不是说
琅泠顿了顿,还是面不改色地将鱼肉夹到他碗里:吃鱼。
同时他也密语传音道:我也并非全知全能,之前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而已。如今看来,乾玉门与听风阁的那些龃龉,应子羽应该是不知情的,多半都是应九洄的主意。至于谛蟒门,不过是局外人罢了。
应九洄?苍耳对于这个名字全然陌生,不由得疑惑到。
乾玉门的老门主,也就是应子羽的父亲。琅泠一边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一边解释到,他曾经是个惊才艳艳的剑修,后来建了乾玉门,也收拢了不少武道奇才,可以说,乾玉门发展成如今规模,他功不可没。
他叹了口气:可惜,宗门越大,管理便越不容易,身在门主之位,也就有越多身不由己。应九洄修的是坦荡剑道,可惜身为门主,为了乾玉门他也逼不得已要使些阴私手段。早几年便传他为宗门所累,心境上出了问题,修为止步不前,如今又放出风声来要推应子羽上位,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可能就要寿终正寝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