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个时候,他在城外的荒野小道旁遇到了化魇。
那时候化魇一身戾气,因为承受着超出极限的内力,皮肤表面的细小血管常常会爆裂开来,将他整个人渲染得如同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但是苍耳看不见。他那时很饿,只想着能不能从这个好不容易路过的人身上讨点吃的。
化魇沉默地看了这个不怕他的小孩一会儿,问他:喂,没地方去的话,要不要跟我走?
苍耳注意到他的声音不太正常,像是被撕裂的声带又被勉勉强强地拼合起来发声,带着撕扯般的沙哑和漏风。
可我什么都不会。小小的苍耳迷惑地眨了眨眼,我只会杀人。你需要我帮你杀人吗?
化魇就笑了。
那正好,我缺一把刀。他慢慢说,一把足够用来将某些人碎尸万段的刀。你叫什么?
不知道,我忘掉了。不过他们叫我小十五。
难听。这样罢,让我想想啧,苍耳!
苍耳?
挂在我衣服上的这棵草籽而已。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叫这个。
啊。那就叫这个罢。
于是苍耳有了自己的名字,跟他走了。
因为化魇,他不必再像只丧家的犬一样,不管在哪一个屋檐下躲雨,都会被赶出来。
而遇到琅泠后,他这前半生的颠沛流离,终于有了意义。
苍耳骤然惊醒,那种感觉类似于梦见自己在荒野上跑着跑着,忽然被个小石子绊了一跤。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琅泠移到了床上,连衣袍都换过了,只是衣带束得不紧,被他猛地坐起这么一带,衣袍散下大半来,露出一半白皙的肩头。
琅泠刚好进来,头发散着,身上也披着松松散散的浴袍,见苍耳醒了,便道:你醒了?后院的温泉放了水,我正想叫你起来泡一泡呢。
他说着,察觉到苍耳的脸色不太好,关心道:怎么?做噩梦了?
苍耳沉默了一下,软软地说:泠,过来一下。
琅泠依言走到床边,毫无防备地被苍耳揪了领子拉下去,吻在唇上。
琅泠惊愕得眼睛都睁大了,但是当苍耳笨拙地试图挑逗他的时候,他还是迅速收敛了心神,狠狠地反击了回去。
直把人摁着欺负了一通,琅泠才松开人,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那被他染上了红色的唇上移开,沙哑着嗓音说:怎么了?
我梦见小时候了。苍耳小小声地说,有个胖子,他想上我。
顿了一下,他又厌恶道:恶心。
琅泠早在他说出来的时候就沉下脸来,危险地眯起眸:谁?什么时候的事?
十七唔,十八年前。苍耳想到,沐霖城的富商,不知道名字,但应该能认出来。
眨眼间,他认识琅泠有一年多快两年了啊。
十八年前?这个时间几乎戳炸了琅泠的肺管子,他咬牙切齿道,那时候你才多大!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口,这样的家伙,合该千刀万剐下油锅!
气了一通,他冷静下来,问苍耳道:你杀了他了么?
没。苍耳依恋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刚想起来。
那正好。琅泠也不问他为什么忘了,只是冷冷地说,我这就让人去查,等查到了,我陪你亲自去了结了这事儿。
苍耳眨眨眼。
他死了呢?
毕竟都十八年了。
那就掘坟鞭尸。琅泠把人抱起来,缓和了语气,好了,先别想那等恶心的玩意儿了,温泉泡不泡?
苍耳再次眨了眨眼,乖乖地被琅泠抱了下去。
只是坐在池子边上,他拿脚撩着水,忽然说:他没成功,但摸我了。
刚下水的琅泠骤然回头,看见水雾朦胧中,那个家伙歪着头,一双异色的眸子妖精一样惑人,仿佛在无声地问他:你不摸回来吗?
虽然琅泠更多的是心疼他,并没有什么计较这件事的意思,但是面对着这样的苍耳,他不得不承认他被蛊惑了。
那一瞬间,他有种想要将苍耳全身上下彻底打满自己的标记,叫他彻底忘掉那个恶心的渣滓的冲动。
他靠过去,抓住苍耳的脚踝,将人拉进了水里。
他不介意将这个冲动变为现实。
至于那个富商。
他漫不经心地想到。
善恶终有报,他与苍耳,都不介意做这个报应。
江湖上已经许久没有鬼蝠的身影,茶余饭后的谈资中,好事者纷纷猜测他到底是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还是在哪次任务中失手被擒人间蒸发了,还有人专为此设下了盘口。
就在这个当口,一则消息风一样地传遍了整个江湖。
鬼蝠再次出手了!
而且这次的死者不知与他有什么仇怨,死状极其凄惨!
因为往常鬼蝠出手的话,从伤口上看来追求的都是一击必杀,即使是下毒,也不会故意下那种折磨人的毒,所以江湖上的人其实是默认他不会折磨自己的任务目标的。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比较仁慈的杀手。
在这种情况下,那姓许的富商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以至于被人看见的时候像个碑石一样半截埋在他自己捐款建的路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挖出来后还发现被阉掉了就分外引人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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