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有点耳熟。大东嘀咕。
这次,沈家那徒弟理他了,皱着眉嘘了一声,示意他老实听着别打岔。
大东快憋死了。
他心说我踏马好歹也算你前辈了,比上不足,比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吧?怎么就一副嫌弃死我的样子,真是一点数都没有。
胆子大了不起啊?
他觉得他还是脾气太好了,看着没架子,否则也不会让这位空有长相的绣花枕头甩脸色。
等出了这个笼,给张大姑奶奶反馈的时候,他一定要给这人的评价加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民国初年,三米店这座洋房别墅里住着一位姓沈的富商,经营茶叶生意。夫妻俩应酬繁忙,常去北平和天津卫,一呆就是好几个月,很少在家。家里常住的是他四个孩子一个儿子,三个女儿,管家、奶妈,教书先生,做饭婆婆以及奶妈的儿子。
孩子们从小就在一起玩,楼上楼下、院前院后都有他们的踪迹。
直到某一天,有人不见了。
失踪的是富商大女儿,叫沈曼怡,11岁。
管家和奶妈在书房里焦急打转,其他人被恶作剧锁在了不同房间里。管家说:先把其他人放出来,一起想想办法。奶妈表示同意。
这段话说完,屋子里安静下来。
大东四下看了一圈,无语了:我们不会真得跟着密室流程走一遍吧?
闻时走到门边:先把其他人放出来。
大东点头同意,点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跟刚刚广播里的一模一样,而他一不小心走进了奶妈的角色里。
黑皮奶妈感觉到了一丝愤怒。
闻时压根没看大东那个奶妈。
他拧了一下门把手,意料之中打不开。于是他扯紧了手指上缠绕的白棉线,正要动,就听黑皮奶妈开口道:你别乱搞!
大东以前有幸见识过一些半吊子,傀术学个一知半解就瞎用,经常弄巧成拙,甚至还有把自己捆住差点勒死的。
他自己刚学傀术的时候也常犯错,教训丰富,所以对新人菜鸟敬谢不敏。
你这线缠得也太敷衍了。大东盯着闻时的手指。
傀师缠线其实是有讲究的,哪里交叉,哪里绕几道,都有说法。这就好比人家画符咒的笔法、摆阵的口诀,不能乱来。
当然,顶级傀师除外,毕竟有种说法叫无剑胜有剑,那又是另一个境界了,随便缠根线就能操傀,甚至不用线都行。
但那不在考虑范围内。
这根应该先绕在食指上,在无名指上缠三圈,再绕回食指,你这大东已经没话说了。
光缠得好看有个屁用。
他翻了个白眼问闻时:你实话告诉我,你学了几个月?
闻时默然不答。
黑皮奶妈胆子小,说实话容易吓到他。
不过大东显然只是想嘲一句,并没有期待答案。他朝旁边摆了摆手,一脸头疼地说:让一让吧,别裹乱了,我来。
闻时还是没吭声,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对方。
几秒后他垂了手,侧身退开一步,让奶妈自由发挥。
第32章成双
大东也就二十刚出头,年纪不算大,架势倒挺足。可能是有人在旁边看着的缘故,他出手之前还起了个范儿。
白线有灵一般直甩出去,争先恐后缠上了书房的门锁。
那是一种老式的圆形门把,黄铜制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没现在这么多棱纹。
像开个门啊,捆个人啊,或者借着线去控制一些东西,这么缠是最好的。大东爱面子、好表现,但人其实不坏。
他想想沈家这徒弟也挺可怜的,师父没了,凡事都得自己摸索,错了也没人纠正。以前上不了名谱图,以后恐怕更难。于是他一边动作一边讲解,不吝教这个陈时几句。
食指主灵、中指主形、无名指主力,拇指和小指主傀师和傀之间的联系。
大东操着线探进孔里,转头对一旁看着的人说,像这种小事,就用不着把傀放出来。所以中指、拇指和小指可以不
线碰到了锁眼里的铜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忽然,门边响起了小女孩儿的笑。
那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空荡荡的回音,既像站在门外,又像站在开锁人的旁边。
大东啊~~地一哆嗦,猛地缩回手,活像被烫了。
什么灵啊、力啊都没了,那些白棉线骤然失了生命,轻飘飘地挂在他手指上,另一端垂落在地。
他一动不动,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闻时。
闻时:?
大东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听到笑声没?
闻时:没有。
他很冷静,就显得别人有点怂。
大东犹豫片刻,怀疑自己可能幻听了。为了脸面,他清着嗓子凝了神,重新起了个范儿,把线怼进锁孔,轻轻一拨
小女孩的笑声又来了,银铃一般。
大东触电似的缩回来,再次转头看向闻时,嗓子有点劈:你真没听见???
闻时:
他沉默两秒,说:要不你去旁边听吧,我来。
这话比什么都有用,大东下一秒就把线捅进了钥匙孔。
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就贴在耳边,近到仿佛就趴在他背上,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大东甚至能感觉到脖子边有一阵很轻的风。
大东憋着一口气,努力稳住了。
结果那个小女孩跟他说起了悄悄话:蔡妈妈,我想买头花。
大东那口气当场就没了。
买什么头花啊,头给你。
他手指又是一抖,眼看着白棉线软下来,快要滑出锁孔
忽然!他的食指抬了两下,快得像是抽筋,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食指主灵,那根软绵绵的白线被他一勾,又有了生命力,骤然紧绷起来,直捣锁芯。而另外几根则从四方伸进了门缝里,上下左右各有一根。像一张简易的网,紧紧扒住了整个门。
锁芯里的簧片咔哒哒抖动着,像两方在拉锯较劲。
与此同时,大东无名指又抽了几下筋,扒着门的线猛地一紧。
就听梆的一声重响,像门炸了。
大东惊了一跳,张着嘴抬头。
下一秒,金属和木头断裂的声音交错响起。
他只感到手上的线倏地一松,整扇书房门都被他强拽下来。
他下意识连退几步,看着厚重的老式木门轰然倒地,在巨响中,砸起一片烟雾蒙蒙的灰尘。
金属门轴叮当掉落,螺丝滚在木地板上,一路滚进幽深的走廊。
屋里复归死寂,大东目瞪口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