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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判官——木苏里(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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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雅临头也没回,背影如果能写字,应该写着一个滚。

张岚转回头来,对闻时和谢问说:生气了。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好像特别稳重老成,其实是个小气鬼。

她仿佛天生自来熟,几句玩笑话就把之前尾随的尴尬盖掉了,好像她本就是跟闻时、谢问结伴来的天津。

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陆文娟去厨房忙了一阵,又端了几碗茶汤来,说:这是安神的,喝吧,喝了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闻时想起昨天晚上,她临下楼前也说了一句最好是一夜睡到天亮,联想到后来半夜的心魔,他忽然觉得陆文娟虽然鬼里鬼气神情怪诞,但也许并不是想要坑害他们。

他这么想着,把端起来的茶汤又搁回茶几上。

谢问瞥了他一眼,闻时本来不想多说,静默了一会儿,还是低声道:我试试。

果然,陆文娟匆匆过来,黑漆漆地眼珠盯着茶汤看了片刻又转向闻时:味道很好的,你不喝吗?

不想喝。闻时说。

陆文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黑色瞳仁的部分过多,弯着眼睛笑起来时,几乎看不到眼白,就是两条浓黑的弯缝。胆子稍小一些的,被她看两眼都能吓得乖乖听话,偏偏闻时没反应。

味道真的很好,我煎茶很厉害的,你不尝一下吗?陆文娟不依不饶,不喝很可惜的。

她顿了一下,又幽幽地补了一句:真的很可惜。

这语气像极了电视机里的话,夏樵在旁边打了个寒战,撸了撸身上的鸡皮疙瘩。生怕他哥少喝一盅汤,就会变成电视里的没头姑娘。

结果闻时丝毫不为所动:随便吧。

他懒懒说完,就要起身离开。结果陆文娟一把摁住他,眉头紧拧,疑惑地说:你没看电视吗?

闻时这才抬眸看向她。

你们看了的。陆文娟笃定地说,她又放轻了声音,你再想想,真的不喝一口吗?

她似乎在变相威胁闻时:电视里已经把后果都放出来了,你不想那么惨吧?

谁知一个声音不疾不徐地横插进来:你这么希望我们看到电视里的东西么?

陆文娟转过头,看到谢问长指捏握着碗盅,滚着白气的茶汤在他掌中凉下来,一丝热气都不再往外散。

那倒真是有点奇怪。谢问说。

陆文娟这才从茶盅上挪开眼:哪里奇怪?

你看。他跟笼里的人说话,都好像在闲聊谈心,饺子我们都吃了,没碰到什么事。汤我们也喝了,同样没碰到什么事。真要吓唬人,这就太没意思了。

怎么才叫有意思?陆文娟盯着他。

一句不提,随便我们吃不吃,你就在旁边看着。等一觉睡起来,吃了的人好好走出门,没吃的人房里滚出一颗脑袋,才是真的印象深刻。谢问说。

陆文娟:

别说陆文娟了,其他人都一副见鬼的样子看向他。

闻时默然片刻,目不斜视地挪脚踩上谢问的鞋。

谢问停顿间似乎笑了一下,也没让开。继续道:这么希望我们看电视,显得你好像不想让我们出事。

陆文娟紧扣着手没说话。

良久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说:你们才真是奇怪。

怎么说?谢问道。

以前有人来,我总会直接告诉他们夜里不安全,容易出事,我在汤里加了点东西,喝了之后能一觉睡到天亮,不会醒。结果呢?没人信我。陆文娟说着停了一下,不知是无奈还是嗤笑。

每一个不小心来到这里的人,都怕我,防着我。陆文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好声好气笑一下,他们都觉得我在琢磨什么坏东西,要张嘴吃人了。

有一阵子我被弄得有点气,专挑他们偷偷看我的时候,窝在厨房吃爪子。她有点恶劣地放低声音,说:像人手的那种。

闻时:

他们立马吓死了,特别听话。陆文娟说,所以后来我索性也不劝了,让他们自己看,看了电视,我再神神叨叨吓唬一下,保准什么话都不问,给什么吃什么,省得我费尽心思还被当成是坏人。

我明明长得挺和善的。她一手叉着腰,看着窗外有点出神,片刻后才抱怨似的说了一句:不就因为已经死了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闻时进过很多笼,像这样清醒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能平静地讲出来的,少之又少。

你知道?张岚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进的河,自己抽的筋、吃的水,怎么不知道?我清楚得很。陆文娟说:我在家还留了好一阵子呢,喏这栋房子,我看着我爸妈订的。这组沙发、电视、屋里那些摆件,也是我看着他们请人扎的。

他们烧的时候,我就蹲在旁边看着呢。陆文娟转过头去,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飞快地眨了好几下。

他们买了太多的东西,好像生怕她没地方落脚,恨不得给她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家。

那些东西烧起来真累啊,烟特别呛人,呛得两个老人家眼睛通红,怎么抹都是湿的。

她想帮他们抹一抹,又帮不了。想抱抱他们,又不敢碰。绕着他们兜兜转转很久,最后只能蹲在火堆边呜呜咽咽地哭。

他们烧了多久,她就在旁边蹲了多久。

某个瞬间,她差点忘了她已经死了。好像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爸妈坐在门口的木凳上干活,她扎着两个冲天羊角辫,穿着老式的汗衫短裤,安安静静地蹲在旁边看。

那时候她想,要是有谁能帮她一把,让她再跟爸妈说说话,哪怕擦一擦眼泪、说一句保重身体呢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闻时问。

可能就是那个瞬间遗憾太深吧

陆文娟想了想说:记不太清了,就记得我爸妈烧完那些东西,树枝在盆边敲了几下。他们俩相互搀着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然后头一晕。等到再睁眼,就在这个村子里了。

这不是你们住的那座山?闻时问。

陆文娟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其实是坟山,只是把坟字隐了。于是她忽然从这个活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善意,这是阴阳两隔之后很难有的东西。

不是,我们村子不大,山就那么一座。陆文娟塌下肩膀,强行包裹在身上的森森鬼气减轻了很多,就像一个和善漂亮的普通人,上面葬着的人多多少少都认识,谁家的爹妈、或者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但这个村子里的人,我不认识。

不认识?

闻时皱起了眉。

他们相互之间好像也不是最初就认识,有些是不同地方的,就像是被卷过来的。你听他们口音也不是当地的呀。陆文娟说。

谢问:那你说这里一直以来都有一些习俗

陆文娟解释道:确实有,但我也是被教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大概只有村长知道得最多。

昨晚的饺子是村长送的吧?那是什么意思?夏樵还是对昨晚的东西心有余悸,忍不住问道。

陆文娟迟疑片刻说:为了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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