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不想管,他所有努力不过是想让哥哥更好,现在哥哥人都不在了,他连公司都不想踏进一步,更不要提公司的死活。
可是不管也不行,林家和赵家的老人还需要赡养,江遇忍着烦乱,理清公司的账务,能转手的项目转手,把偌大的公司一点点拆分,出售,换来大量的资金,分进两家老人的手里。
他像是在安排后事般,疲惫又井井有条地处理一项项事务。给老人搬回城,找来新的、忠诚可靠的人照顾老人,以后的工资交在熊璀手里,由熊璀熊璨出面和人商谈,免得以后时间久了,人心变了,仗着老人家没子女就欺负老人。
爷爷觉得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有问题,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臂,颤颤巍巍地问:小遇啊,你做这些,是想干嘛?你也要离开家里了吗?
江遇勉强笑了笑,摇摇头:爷爷,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不把你们安排好,我不放心出门。
出去散心啊?也行爷爷拍拍他的头,说:爷爷知道你心里难受,出去散心也好,也好。
事情做完,江遇回到他和哥哥的家里。
这一处房产是他仅剩的资产了,现在的他,除了这间房子,一无所有。
手机响了起来,这段时间里,它响的次数比以往所有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江遇没有接,任它响。
一分钟后,他接起电话,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另一端的女人的祈求声。
无论您想要多少赔偿,我们都答应,只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儿子一马。他还小,坐几年牢,他的一辈子就毁了。女人声音哽咽:求求您了,他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错了。
江遇看向窗外,天色越发昏暗,夜晚又要到来了。
许久之后,他平静地说:你让他来我这里一趟,我和他聊聊,只让他一个人来,不然我不会见。
女人急忙道谢:谢谢谢谢,您真是好人。
江遇发了个地址过去,等人上门。
撞了林见汐的是个男人,家里还算有点钱和背景,根据他的说法,他是喝醉了没留神,刹车踩成了油门,不是故意撞人的。
他家里请了律师,专门和警局扯皮,一天不知道跑多少趟,千辛万苦才把儿子弄出来取保候审。
本来,车祸嘛,这种天底下最常见的事故,造成的后果也不算严重,只是死了一个人,像这种情况,只要双方私下商量好赔偿,完全可以免去牢狱之灾,因此,对方一直试图联系江遇。
江遇之前没空理,现在有了时间。
等待人上门的时刻,他从贴在胸口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福袋,袋子里装着几根林见汐的头发。
他垂着眼,吻了吻福袋。
哥哥,他若有似无地说,我好想你。
如他意料的,没有回音。
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现在这种地步的呢?江遇回头望去,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是错。
或许一个人是不能把感情全部投注到另一个人身上的,就像天平,想要维持平衡,就不能把砝码都加在一端。
而他把所有的砝码都放在林见汐那一端,长此以往,天平越来越倾斜,随着不甘而酝酿出的野兽终究还是吞噬了那个人。
空气里响起了敲门声,江遇收好福袋,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见了他,慌了一下,又迅速换上讨好的谨慎表情,您好,我是
江遇打断他的自我介绍:你跟我来。
男人心惊胆战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到处乱转,很快就将房子里的陈设看得一清二楚。
房子里出奇的整齐,看了总觉得有点不舒服。茶几上放着一个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那个,我叫
他又试图自我介绍,江遇冷淡地问:你以前听说过我哥哥的名字吗?
听说过,男人连忙回:早就听说过,很厉害的一个人,以前还想和他认识一下,可惜没来得及。真对不起,我那天是真喝醉了,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这样。
江遇笑了一声:我哥哥是个好人。
对对对,你哥哥真是好人,要不然也不会去救别人了。男人绞尽脑汁了想说好话,可惜学术不精,上学时学的那点语文知识早就被他泡进酒杯里喝下肚了,干巴巴地说:你哥哥值得我学习,等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一定多去看他。
江遇抬起眼,目光不轻不重。
男人不知为何,越发慌乱,说的话也颠三倒四,说实话,他真觉得不是自己的错,是他要救人、他撞上来的,关自己什么事呢?
他狠命掐了自己一把,挤出点眼泪:对不起,你放过我这一回,我以后保证好好做人,真的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遇伸出手,摸了摸眼前的盒子:这盒子里装着我哥哥一点骨灰,我哥哥是好人,我也不想为难你,你给我哥哥磕几个头,我就放过你,就当是给我哥哥积福。
谢谢谢谢,男人松了一口气,连忙跪下,对着盒子砰砰砰磕了几个头,你们真是好人啊,好人有好报,你以后要是碰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江遇轻轻说:好了,你走吧。
男人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这么轻松,如释重负地站起身,甚至没控制好表情,露出了喜悦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在心里得意地想,等这破事过去,他一定要到酒吧畅快地喝一顿,去去晦气。
他几步走到门前,手还没摸到门把,江遇迅速跟了上去,抬起手臂,自他身后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身不由己地往后倒去,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剧烈挣扎起来,用手拼命去掰江遇的手臂:咳咳咳
你以为我真的会放过你啊?江遇神经质地笑起来,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犹如魔咒:你做梦。
男人害怕得浑身发抖,缺氧和极度恐惧让他越发大力挣扎,可是越挣扎氧气越少,脖子被勒得太紧了,他甚至听到了骨头松动的声音:救救命
他竭尽全力,十指抠在江遇手背上,硬生生抓破了血肉,鲜血流下来,滴落到他的脸上,是热的。
让他恐惧。
再挣脱不了,他一定会死的,他还不想死。
放手疯子放手
男人甚至抓到了骨头,江遇面不改色,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仿佛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男人的手渐渐垂了下去,双眼无神地睁着。
江遇这才松开手。
他看着被抓得皮开肉绽的手,苦恼地皱起眉,手脏了,他没办法再拿福袋了。
他回到原位,打开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把枪,这把枪就是他最后想送给林见汐的礼物,买这把枪的时候,他想,要是哥哥一直不爱他,他就把枪送给哥哥,由他来定夺他犯下的错。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礼物还没送出去,林见汐先抛弃他了。
他用那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抛弃他了。
哥哥,我江遇张了张口,又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想说,哥哥,我疼。
可是哥哥应该不会再来哄他了吧。
你至死都是英雄,而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