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十年不见,上来就这么主动地亲自己,说什么自己是他的命定之人,未免太不矜持也太熟练了一些。
脑中某根神经蓦地绷了一下,缇晔心绪荡漾到一半,猛地沉坠下去,他回想起方才的整个过程,眉头渐渐皱起来。
倜夜再次凝神,看向床上睡着的人,这回脸色不复刚刚的柔和,反而有些阴郁,目光不善。
床上的人对此一无所觉,睡得沉沉,他身上衣衫不整,被子也没盖上,仿佛是觉得冷,下意识往缇晔这里缩了缩。
缇晔脸上冷冷地,身体却挨了过去,贴住了对方。
凌危云挨到了这么一个暖烘烘的热源,顿时舒服了一般,从喉咙里叹出口气,又往缇晔怀里拱了拱。
缇晔眉毛动了动,盯着凌危云的眼睛里仍是阴沉沉的,带着一点不悦的戾气,身体却像是脱离了主人意志一般,自顾自地抬起一只手,将自己的手臂钻到凌危云脑袋下面去,让他得以枕着自己,两人之间的姿势一时更显亲密。
等缇晔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眉头都要拧成结,他瞪着怀里的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蛊。
这么想着,手臂却始终没有抽回来,缇晔不知道在气谁,眼睛瞪得更凶了。
大约是有个人形暖炉在身边的缘故,凌危云睡得挺好,一宿无梦,醒来时天光已亮,入目是陌生的床顶。
他睡得太好,整个人有些发晕,睁着眼睛躺了会儿,才回忆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昨晚又发生了些什么。
脑海中蓦然窜过一些激烈的片段,凌危云整个人激灵一下,这下清醒过来了。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边。
旁边空空如也,缇晔已经不在了。
凌危云提起来的那一口气,又迅速跌落下去,说不清楚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凌危云定了定神,将那一瞬间的情绪抛开了,有些烦扰地想,多了颗心,他这也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情绪念头,半点儿不清净,实在是有点烦人。
他从床上起来,外面候着的人听到动静,便敲了敲门,进来伺候他洗漱。
凌危云问其中一名领头的宫女:阿夜陛下呢?
宫女低头敛眉,十分恭敬,不敢看他似的,答:陛下上早朝去了,临走之前吩咐下来,公子醒来之后,在此等候便是。
凌危云应了一声,没有太注意对方话里的态度,倒仿佛把他当作了缇晔豢养的宠侍,要乖乖地等着皇帝的临幸。
一溜宫人伺候着凌危云洗漱,搞得很是隆重,不由让凌危云有些惊讶,人间的皇帝,排场果然够大。
在这期间,还来了一名类似于总管的内监,同凌危云细细地说明了陛下的生活习惯,饮食喜好,细致到了每日要穿什么衣服上。
凌危云听得一愣一愣,心里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但他到底做久了神仙,对凡人生活的一些细枝末节不是特别清楚,不知道这就是新妇到家的时候,府上的嬷嬷老妇们,对新妇的一些提点。
凌危云只是觉得,这一世的倜夜,毛病还真挺多。
这么一想,就有些发愁起来,缇晔变得这么麻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搞得定。
洗漱之后,凌危云又被引着去用早膳,圆桌上一十六道小菜,配四样主食,有米有面,有荤有素,南北风味,样样俱全。
凌危云站在桌前,又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惊住了:这么多?
领头的大宫女想来是有些地位的,站出来回话道:御膳房不知林公子的喜好,因此各样都做了些,而且考虑到林公子体寒又容易受凉,做的都是容易消化,又能祛寒的。
凌危云听完,默默无语片刻。
若说刚刚那一系列,是皇宫里排场大,气势足也就罢了,但是连他体寒,又容易受凉这个也照顾到,就不太像是统一安排的了。
毕竟他凉不凉的,只有昨晚的缇晔知道。
想到这里,凌危云不知道怎么,脸皮又微微发起了热。
他咳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在桌旁坐了下来。
御膳房出品,果然非同一般,小菜都是爽口又精致,凌危云也饿得很了,胃口不错,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凌危云抬头一看,魏王束着歪了的冠,衣衫都还未系整齐,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见着凌危云活生生地坐在桌前,整个人像是死里逃生一般,顿时大松口气,一屁股坐在他边上,见到桌上的包子,就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吓死我了,我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宫里,你也不在,我还以为我马上就要被
说到这里,魏王总算意识到这还在宫里,身边都是缇晔的人,顿时哽住不说了,默默把剩下半个包子都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喟叹一声,道:见到小侯爷你,我就放心了。
看得出他是真的放心了,因为他随手又拿了碗粥,吨吨一碗干了下去,还咕哝了句:饿死我了,小侯爷你这的吃食,怎么这么丰盛
凌危云闻言,不由讶异地挑了挑眉毛:你没吃早点吗?
魏王看起来比他更讶异,都懵住了似的:早点?什么早点?有早点?
凌危云看看他,又看看他穿得乱糟糟的衣裳,不说话了。
魏王似乎也发现了异样,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周围。
好家伙。
这雕花镂凤,点炭燃香,满屋的芬芳馥郁。
这一溜站在周围,随时待命的太监宫女。
还有这摆满一桌,生怕得不到这人半点欢心的精致吃食。
他醒来的时候,别说这一大桌精致饭菜了,身边一个服侍穿衣的人也没有,还是他自己手忙脚乱穿好衣裳跑出来的。
小皇帝,就算你偏心眼儿已经偏出了天际,能不能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很伤人的。
大约是看出了魏王脸上的受伤神色,凌危云咳了一声,道:你饿了吧,还想吃点什么?
他身后站着的那位大宫女闻言,也不再装聋作哑,像是得了令一般,恭敬地向魏王再问了一遍。
魏王:
这主人翁的架势,倒也不必这么足。
魏王看向凌危云的目光,又是充满敬佩,又是匪夷所思,大概是不明白,这家伙与自己一同进宫,怎么一夜之间,这地位就一下高了自己这么多。
凌危云目光略微一飘,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昨晚自己和缇晔睡了一夜的事实。
但是想到缇晔这样明晃晃的,待他别有不同,一时心中又有种难以言喻的,非常微妙的感觉。
若非要描述一番的话,那大概可以称作是高兴。
凌危云高兴于缇晔待他的与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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