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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GL)——若花辞树(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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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宓见她要走,急了,脱口道:你身上疼吗?

明苏不明所以,只下意识道:什么?

郑宓只得说得明白些:阴雨连连,你背上的伤,疼吗?

明苏的神色骤然阴冷了下来,盯着她,森冷道:你命人查我?

郑宓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大,倒怔住了。

她与明苏从来没有表过心意,只是她们彼此间却存了这默契。她十九岁都未出嫁,是为什么,祖父知晓,姑母也知晓,却都不曾来规劝拆散,只是含蓄地提醒她,若要相守,还需筹谋。

有长辈默许,纵使前路还有坎坷,但郑宓一直相信,她与明苏是能相守终生的。

直到郑家被抄,合族皆亡,她被没入教坊为奴。

那日之后,明苏每日都来。郑宓不知她是如何潜出宫的,也不想见她。她知明苏是无辜的,皇帝想做的事,她拦不住。

可家仇已经在了,一看到她,她就会想起惨死的家人,她们之间已不可能了。

明苏也知道,她尽力地不来碍她的眼,每日来,都不会入她的房门,或在大厅坐一坐,或是在隔壁开一间房,拿出她自己带来的书打发时间。

于是一连七日,她只知明苏每日都来,却未见过她一面。

至于明苏为何来得这样勤,她自然是知道的。这半月,教坊的主事不敢让她出去献艺,也不敢将那些王孙公子们往她房中领。她这价值千金的头牌,便被藏在了房中,谁都见不着。

但明苏来,是悄悄来的,亦不曾张扬身份,那些不务正道的贵胄公子哪儿肯消停,不住地向主事施压,非要尝尝昔日郑太傅膝下最受宠爱的孙女的滋味不可。

他们这些人,本就嚣张张狂,再饮些酒下去,更是不晓得轻重,恨不能将京师都翻过来玩乐一遍方好,哪儿会将一个小小的教坊主事放在眼中。

教坊让他们折腾得不轻,主事哭丧着脸,两头为难既不敢违拗明苏,也不敢将外头那些人得罪死了。

而她倒像是被恩客养起来的花魁,诸事不必操心。

但她不想这样,她不想承明苏的情,也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她只想再无往来,从此以后,峰回路转也好,柳暗花明也罢,都不再见。

那日主事到了她房中,陪着小心道:那位殿下又来了,一连七日,总不能一直干晾着,您是不是也去亮个脸?

郑宓道:我会去。

主事大喜,高高兴兴地要她打扮打扮,早些过去,别让人等久了。

郑宓原没想什么,可听到她这句打扮打扮,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般。毕竟,在此之前,她是一心将明苏当成要一生一世相守不离的人来待的。

她在妆台前坐了许久,也看了那些胭脂水粉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碰。既然要断,又何必给她留下念想。

她推开房门,走去明苏在的那间厢房。

那厢房的门是掩着的,留了条缝,她走到门边,里头的声音传出来。

明日我不得空,来不了,但后日,我是必来的。倘若她有什么闪失,哪怕只受了半点屈辱,你这主事的位置都不必坐了!

郑宓止步,透过门缝望进去,便见明苏侧对着她坐着,那主事低首哈腰地站在她身前,连连称是,称完了是,那主事又诉苦道:可想见郑小姐的人实在多,殿下在此坐镇,倒好一些,殿下不在,他们都是有身份有来历的,小的也不好拦啊。

这话,显然就是推脱,能在教坊做主事的,岂能没几分拒客的本事。

郑宓看向明苏,便见明苏面上显出着急来。她不由叹了口气,明苏的样貌与淑妃相像,可她的性子却与姑母像了个十成十,都是一般温润和气。

那主事的推脱敷衍之意如此明显,明苏还是没有动怒,只是格外郑重地看着他,肃然道:你只记得,她有个好歹,我不问旁人,只问你。

主事说了什么,郑宓没听进去,正要叩门,边上传来一声:郑小姐,求您借一步说话。

是玄过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他一面望向里头,一面压低了声音,急急地哀求道:事关殿下,小的实在没办法了,您行行好,听小的说两句吧。

主事行了一礼,要出来了。

玄过大急,径直扯了郑宓的衣袖。郑宓终究没狠下心,与他一同,去了侧旁的过道里。玄过没敢耽搁,四下一望,见无人留意,慌忙将宫中这几日发生的事,从明苏如何求情无门到她如何被盛怒的皇帝惩罚杖责都说了一遍。

脊背上的伤养不好,是要留一辈子病根的,小的实在担忧,可殿下挂念这边,连药都没来得及好好换。玄过说得很急,又将一个瓷瓶掏出来,塞到郑宓手里,给她跪下了,您就当是可怜殿下了。

郑宓不知道这些事,听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拿着瓷瓶进了房门。

明苏听到声响,朝门口望了一眼,立即站了起来,拘谨而无措,抿唇道:你、你怎么来了?

郑宓看得出来,她的紧张与无措之下,还有一些期待和欣喜,但这些期待与欣喜在看到她手中的瓷瓶的时候,便全部消失了。

玄过说的?她低着头,问了一句,正想说她没事,便听郑宓道:让我看看。

明苏顿时更显局促,张了张口,嗫嚅了一句:都快半月了,没什么要紧的。

郑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明苏便说不出话了,沉默了一阵,走去了内室,郑宓跟在她身后。

她到榻前停下,脱下了外袍,露出白色的里衣。里衣上沾了血,格外刺目。但那是在后背,明苏不知道,她撩起里衣下摆,还没完全撩起,便是一阵咬牙忍耐,缓了一缓,才继续用力。郑宓没有开口,也没帮忙,冷眼旁观。

明苏感到很难堪,却没有说什么,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里衣掀起,露出后背。

背上那一大片,寻不出一块好肉,有些结痂了,有些血痂裂了,渗出血来,血粘到了里衣上,她掀衣时,不得不用力,又撕裂了一片。

我给你上药。郑宓说道。

明苏意外,虽然看到她手中拿着瓷瓶,但她也猜得到必是玄过硬塞给她的,她没想过她会愿意为她上药。大概是这些日子酸苦的滋味尝多了,单单是一句上药,都让明苏涌起一阵狂喜。

她看了看郑宓的脸色,郑宓什么表情都没有,目色也很冷淡。

明苏不敢说话,生怕她一开口,就连这一点温存都没有了。

她乖乖地在榻上躺下。郑宓坐到榻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脊背。原本就清瘦身子,眼下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隔着皮肉都能看出骨头的形状。

郑宓打开瓷瓶的塞子,将药粉洒在裂开的血痂上,她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白色的药粉碰到血,很快融化,原本颜色有些暗红的血也掺了点白色,化成了血水。

明苏痛得脊背抽搐,没能忍住,发出嘶嘶声,却没有喊疼,也没有让她轻一点。

郑宓心疼得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些杖刑,手下更是小心,低头吹了吹,想替她减缓一些痛意。明苏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感觉到她的动作,扭过头来,颤着声,安慰她:早、早就不、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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