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回家了,”李晴低笑一声,“可是我好像忽然没有家了。”
“……晴儿?”
“昭昭,如今,四哥、八哥、薛梁都死了,九哥十哥还关在牢里不知会是什么下场。我们这些个,如今剩下在京城里的,也就一只手能数出来。无人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李晴看了看掌心,捏住了放松的手指。
马车内一片静默。
李晔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我还记、记得,八哥小时候很、聪明,还……还教我读,书。”
李昭昭没有说话,心中的怅惘再度浮现了出来。生在天家,有很多事情都非一人之力可以掌控,是幸事更是不幸。然而通贯古今,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犯上作乱更是重罪。李池不会不知道,甚至李政和李昀都清楚——他们还是做了。
李昭昭啼笑皆非,只因意识到,他们拥有一样的血脉。怪不得。但是,倘若世间真的有公正礼法,是不是所有人的选择就会不同了。
“我记得,我从前读过一本古书,”李晴慢慢道,“里头的人说过,若要天下昌明,必使臣民有典法可依、可畏、可敬。所以后来才有了《新唐典》。可如今看起来,我们和两百年前也没有什么分别。甚至那时有许多人一起争一个公字,现在么……大哥的死也只是让四哥不能葬进皇陵,父皇何曾想过大哥?”
他或许想过。李昭昭想到,但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十三,”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两百年前有人在逆流中奋力向前,如今也有你我。”
窗帘外,庄离的身影走过。李昭昭心想,总有一天,今人和古人的愿望都能实现。总有一天。
过了好一会儿,李晴摇了摇头,再度挂上一副笑容:“罢了,京城这么大,哪里不能安居?况且我的公主府也空着,是时候重新收拾一下了。”
李晔忽然道:“那,楚国公的……房子……呢?”
“不就是全部查封呗?”李晴看了他一眼,又见李昭昭嘴角的微微笑意,迟疑了一瞬,“十四,你什么意思?”
李昭昭笑道:“十四是说,府邸查封无非就是空着,如今京城地价昂贵,恐怕会浪费了。”
“……你脑子里就只剩下钱了!”李晴怨道。
“依我看,不如我们一齐向父皇进言,将那宅子改作公学。刚好陈夫子前日里也提到,京城中的仓廪学堂如今收的学生愈发多了起来,恐怕京郊的那处宅院装不下。”李昭昭道。
“乔、乔大哥也说过。”李晔道。
李昭昭扬起嘴角:“乔驸马原先也是仓廪学堂的学生,自然是比我们知道的详尽。等回京之后,我们就去与他商量一下,再做打算。若他能替我们写篇文章,也是极好。”
“怪不得,我听说仓廪学堂的师友之间向来有着深情厚谊,”李晴思忖道,“什么时候咱们长乐宫学堂也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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