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曲神色愈发冷冽,已然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郁承期缓缓起了身,向他走过来。
却在距离几步之遥的时候,倏地笑了。
那层阴戾中展开温柔,像阴寒深谷里绽出的绯红,狭长幽深的眼眸微微弯起,一时喜怒无常,令人人遍体生寒。
师尊怎么总是这样?分明是你自己不告诉我受了伤,挣裂了伤口,还反过来凶我?
况且,别忘了在筑梦石里你在徒儿手里泄过那么多次,早就不干净啦,还差这一回吗?
寒意砭骨。
顾怀曲愈发恨怒汹涌。
那只手此时不知是太疼了还是气的,在轻微地抖。
郁承期慵懒讽刺,不容置疑道:别生气了,把手给我。
滚!
给我。
郁承期实际已经没了耐心,尤其看着顾怀曲那条血淋淋的手臂,眉间一凛,不由分说攥住衣襟一把将他扽过去,力道蛮狠粗暴,凉凉地低声道:师尊别不知死活,倔有什么用,还不是本尊想干就能干。
顾怀曲蓦地色变,气到颤抖,郁承期却生拽着他又往床榻的方向走。
让清仙尊如何能忍受被继续轻薄,他怒意横生,滔天怒火涌上来,虚弱的身体反而愈加沉重。
他想要化剑,动作却迟缓了一步。
郁承期已经略过了床榻,将他按在屏风后的椅子上。
顾怀曲咬牙强忍道:干什么?!
在郁承期来的时候,顾怀曲就正躲在这道屏风后面给自己疗伤。
桌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伤药、剪刀、绷带,胡乱摊满了桌子。乱七八糟的,一看便知他方才出来得有多匆忙。
显然,顾怀曲藏着秘密,不想被人知道。
郁承期只沉眸瞥了一眼。
他脾气莫捉不定,这会儿也不急着逼问了,挑选了瓶药,动作轻柔地握住那条手臂,纤密的眼睫低垂着,眸底说不出的阴沉狭促。
他对顾怀曲道:其实,徒儿今日本来是有事找师尊的。
徒儿知道师尊还在生气,那么多日不理我,就连我消失了那么多天都装作没有看见。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徒儿开了个玩笑,借师尊的手杀了人罢了。
顾怀曲手臂上的绷带正被郁承期仔细拆开,一点一点,露出血腥深陷的刀口。
顾怀曲眸色霜冻般更冷,手指紧攥,随时准备动手。
师尊向来高风亮节,生气也是应当的。郁承期抬眸笑了下,可假若我说,那人是个十恶不赦之徒,罪该万死,师尊还会与我置气吗?
顾怀曲沉着脸。
郁承期嗤笑了声,又慵懒散漫地垂下眸,替他细细擦拭血迹,在伤处洒上止血药:早知道你不会信,所以徒儿才去山下苦等了几日消息,拿到了此人一份详细的罪状上面事无巨细,罗列得清清楚楚。
就在我怀里,要看吗?
半晌没得到回应。
郁承期也不恼,仍是低嘲,说教似的柔声道:师尊脾气太急啦,所以才总是好拿捏,徒儿只是闹着玩的,你何必发这么大一通脾气。
你看如今明明徒儿才是压制你的那个呀,你却死活也不肯服软,这叫徒儿怎么好放过你?
还有方才,我也不是有意要轻薄师尊的。他低低地笑,都怪师尊太好看啦,眉眼漂亮,鼻梁也挺拔,那么细瘦的腰,抱起来也好舒服
说到此处,他将绷带打了个结,刚好包扎完成,狭促地抬起眸来,柔情蜜意道:师尊浑身上下哪里都吸引我,所以徒儿才会忍不住。
顾怀曲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他眸色凶狠警觉,习惯性地冷冷皱着眉,心里一时难以言喻,怪异,头皮发麻,不知该骂什么。
那孽障凑了过来。
他眼睫很密,鼻梁若横峰高悬,略一低头,鼻尖便快要挨到顾怀曲的脖颈上,轻轻翕动,嗅了几下:师尊身上好香,头还晕不晕?徒儿抱您去歇息吧,好不好?
他贴得实在太近,热烫旖旎的气息袭围上来,甜腻险恶,染红了顾怀曲的耳根。
顾怀曲一时没有消化,直到郁承期手掌攀上他的腰,他才猛然一震,用力甩开站起身,带得椅子咣当砸到地上!
郁承期!
顾怀曲恨意汹涌,当中又带着羞赧。
郁承期这副狎昵讨巧的样子最常见。
往往越是这个时候,越证明他心底恶意泛滥。
顾怀曲明知道对方是怎样一个口蜜腹剑、狼心狗肺的混账,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生动摇,不禁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恨意交织,简直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
他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可偏偏这样的花言巧语就像一把沾了蜜糖的刀子,一边搅得他五脏六腑俱痛,一边又往他心底最软的地方里渗。
顾大仙师活了二十余载,从来风光月霁、骄矜清傲,练就了一身实打实的清正傲骨,始终愧于面对他对自己的弟子动了心的事实。
哪怕是在知道了对方的血脉以后,在明知应该从此势不两立的情况下,他还是
还是会像如今这样克制不住的心慌意乱。
真是荒谬至极。
着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下贱,更无耻的师尊么?!
郁承期见他浑身带刺般的羞忿狠锐,歪了歪头,不禁露出几分讽漠,悠懒道:师尊这么凶,不是故意为难徒儿吗?
不过这样也好,有本事就将你的秘密藏好了,万一被徒儿抓到
他幽凉地一抬眸,冷了脸,你就等着瞧。
你
顾怀曲气火攻心。
未等出口,忽觉一阵昏黑骤然袭上脑髓。
他体力耗损了太多,加上怒极伤身,方才灌注的那点灵力终于顶不住,意识发沉,话没说完便支撑不住了。
身体一软,竟觉得脑髓针扎般的生疼,猛然晕倒了过去。
郁承期扶住那清瘦的肩膀,一时神色纠杂。
他方才还没说完呢。
顾怀曲这是被他气昏过去了?
才威胁了几句,都没严刑逼问,这就不行了?
郁承期面露几分鄙薄无语。
真是个废物。
顾怀曲这么一晕,他燥火全无,顿时觉得无趣了。
他手里抓着顾怀曲的手腕,顺便给他把了把脉郁承期不擅医术,只能摸个大概其,确认顾怀曲没什么事,便将人抱起来,往床上一丢。
顺便掏出怀里那封等了好些日才等到的罪状,压在了茶盏下。
临走前,他又顿了顿脚步,倒还算良心未泯。
折回来给人胡乱盖了盖被子。
又轻蔑地看了眼,好像不屑一顾,接着化成一道黑影,从窗缝挤了出去。
第35章出游(二更)
顾怀曲是因何负的伤、如何负的伤,郁承期必定要查清楚,这件事就算旁人不知道,但时常给顾怀曲把脉的无泽长老,总该知晓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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