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去殿中时,顾怀曲忽然对他道:我昨日联系了无泽长老,他说他会收养这些猫,你将它们送过去吧,日后就不必再多费精力了。
郁承期不由得怔了下,险些以为自己这些日的感觉出了错:师尊不养了?
嗯。
顾怀曲头都没抬。
片刻,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了句:它们太吵闹,让我近来做事时拖延了许多。宗中事务要紧,我没心情留它们,送走吧。
顾怀曲冷冷淡淡的。
但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因为从一开始就决定不养,便笃定了让清殿不是这些猫崽的归宿,所以不碰,不看,不关心,不让自己受到影响,最后送走时,也就不会在意。
哪怕郁承期执拗地认为他舍不得,却也劝不了什么。
郁承期只道了声好,听师尊的话,将满满一筐猫崽送走了。
吵闹的小家伙离开,偌大的让清殿又恢复了以往的清静。
一个时辰以后,顾怀曲收到无泽长老的传音,说猫崽已经收到了,日后会由他好好照料。
顾怀曲将传音敛了,垂着眸,沉默地继续在堆叠如山的桌案前忙碌。
耳根子虽然清静了许多。
但终归还是空荡。
又过了一个时辰,殿门被敲响,郁承期走进来。
殿里已经没了猫崽,他也不需要隔三差五的过来了,顾怀曲便问:还有何事?
师尊今日还有这么多东西要处理?郁承期走到桌案旁,只是寻常关心地问。
嗯。顾怀曲从案中抬眸瞥了眼,应了声,见他好似欲言又止的,便道,有话直说便是。
郁承期张了张口,神色闪烁。
半晌试探地问:师尊难道不觉得这殿里少些什么?
顾怀曲微顿了下。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但突然没了那些猫,弟子觉得好不适应。郁承期没有等他说话,自顾自地开了口,语气并无怨怪,只是温和地道,师尊要将猫送走,为何不提前与弟子说一声?虽然这里是您的寝殿,可这些日,一直是弟子在照料它们呀,就这么送走了,师尊也没有问过弟子的意见。
就算弟子不敢左右师尊的决定,但好歹也该得到一声支会。
顾怀曲神色微顿,觉得他说的在理,自己的做法的确不妥,有点愧疚。
对他道:抱歉,是为师思虑不周了。
郁承期看着他,似乎对他的态度早有所料。
他眼眸幽亮深软,胆大包天地问:那如果师尊当真觉得抱歉,可否让弟子养一只?
顾怀曲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微异地看了他一眼,立时蹙起眉:不可坏了规矩!
可是弟子已经与它们有感情了呀。
郁承期眼睫如鸦羽,深邃幽沉,看起来那么无害,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扯住顾仙师的衣袖,师尊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能。
哪怕是养在让清殿也不能吗?郁承期锲而不舍。
只要师尊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只当是师尊好心收留的,弟子平日只过来看看它,就像这些日一样。
那么小的猫崽,就一只,也不会太吵,让它在让清殿占个一席之地,私下里的吃食都由我来负责,绝不麻烦师尊。师尊只当是答应弟子的一个小要求,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把弟子的心思告诉别人,好吗?
顾怀曲有些恍惚。
许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太有欺骗性,短暂中,顾怀曲竟没有意识到这个逆徒是在拉着他合谋。
他只是倏忽被触动了,有些动摇。
顾仙师虽不表露,心底却的确隐隐有些念头,希望让清殿里有那么一只鲜活的小生命。
可是他已经决心不养,如果养了岂不是出尔反尔?
如果是弟子硬要请求的话,虽然也勉强说得过去,但猫已经送走了,那
就知道他会这么想。
郁承期深谙他的心思,他眸中掠过一抹狭促,不等顾怀曲犹豫,已经道:师尊不回答,弟子就当您是答应啦。
顾怀曲张了张口,尚不等反应,猝不及防,被郁承期塞了个满怀,一低头,手里摸到一团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他低头看时,窗外的暖煦正洒照进来,小东西黑黢黢的皮毛被镀上一层金是只通体纯黑,只有四爪是白色的奶猫。
奶猫两颗绿眼珠剔透如琉璃,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掉,奶乎乎地蜷在自己怀里,一张嘴就露出没长齐的小奶牙,冲他咪呀一声。
顾怀曲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那自作主张的逆徒,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欺师犯上,得逞似的低低作笑:刚巧,弟子觉得这只最可爱,不忍送走,就偷偷藏下来了。以后它住在这里,师尊就是它的地主啦。
师尊。
替它取个名字吧。
那日过后,让清殿里就多了一只小七。
名字很随意,只因为这只猫是它妈妈生下的第七只崽。
如今回想起这些,都怪当年那个顽劣的少年伪装得太过真实了,以至于顾仙师在那几个月里,时常在百忙之中被分神打扰,却仍觉得心安理得,无意识的从繁忙中感到一丝慰藉。直至现在都未曾觉得不妥。
他从来不知,其实那个没有善心的男人从未动过养猫的念头,自始至终,只想让他欢心而已。
后来不足五个月时,小七死了。
是意外从高处坠下来摔死的,从那以后,顾怀曲便再没养过任何宠物。
他很喜欢那只小七。
这也是当初顾怀曲为何会任由猫形的郁承期,四处粘着他的原因。
郁承期化猫时和小七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让顾怀曲觉得,那孽障该不会就是借了小七的身子才变成如今这样。
.
喂完了野猫,顾怀曲起身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依然看见有女子在郁承期的屋外流连。
他视若无睹,一转头,却迎面有个女子匆匆小跑过来,不偏不倚的撞到了他身上!
当心。顾怀曲下意识去扶,掌心里却莫名多出什么东西。再看那女子,抬起面敷薄粉的小脸,腼腆羞怯,对他抿唇一笑,转身跑了。
顾怀曲:
顾怀曲低头看了看被塞进手里的一捧花,娇艳欲滴,色泽明媚,充满了明晃晃示爱的意味。
他顿时脊背一僵,嘴唇尴尬地抿成了一道直线。
这村子的风土人情真是好生开放。
顾大仙师虽然生得俊朗好看,但因为身份令人太过敬畏,多年来无人敢靠近,反倒是在这不知名的小村庄里,被不知不畏的小姑娘给表了白
顾仙师从未遇到过这般场面。
神色看似冷硬如常,实则脑子里一团乱麻,回去的路上都浑身不自在。
傍晚的时候。
村长准备了不少食材,热情地招呼大家吃火锅,凑足了一大桌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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