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长的医女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用寡淡的嗓音敷衍解释:“大皇子这样随意撕扯,胡院判根本无法为他针灸治疗不说,还会触动身上伤口,造成更多的疤痕。还请昭仪娘娘不要为难奴婢等,去外头歇着吧。”
这般说辞云浅杉已经听过太多遍,从最开始的信任到最后的绝望,却根本无法改变任何局面。明音明悦将她扶到外间,亦说不出宽慰的话——实则早在二皇子夭折时,她们家主子就已经彻底崩溃了。
云浅杉爱孩子,可是个人都是惜命的。这二十几天已经死了三个感染天花的宫人,所有人对她和大皇子避之不及。至于总览负责的胡院判也早就失了耐心,不过是尽人事安天命,每天药汁子续着药汁子,给大皇子吊命罢了。
若是云浅杉能好好想想,大约也能理解皇庄下人对他们爱答不理的缘由——本是天高皇帝远,拿着月俸半死不活的过日子,结果来了这许多主子,半点好处捞不着,反而要承担这样大的风险,换成谁都不可能给他们好脸色。
换做往常,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凭着昭仪娘娘和两位皇子的名头,怎么也能镇住这些宫人,无论他们是否情愿,绝不敢偷奸耍滑,更不会蹬鼻子上脸。可云浅杉自到了皇庄起就心乱如麻,根本没想到个中缘由,反而落下个软弱可欺的形象。
跟红顶白是宫人最擅长之事,在这里尚不足一个月,云浅杉能使唤动的人手只剩下两个贴身大宫女。无论给大皇子熬粥煎药梳洗,还是云浅杉的饭食衣衫,全靠明音明悦操持着,便是这样,还得看行宫管事的脸色行事,时常缺东少西。
别说云浅杉熬不住了,明音明悦也盼着跟随主子赶紧回宫。可惜这样一个祈求也变成了奢望,庄子外的精兵把守让她们升不起任何冒险的想法。
罢了,活一天算一天吧。云浅杉听着屋里的声响,瘫倒在软塌上。陛下舍弃了他们母子,他们还能有什么盼头呐?只望墨清能挺过这一回,往后带着她去了封地,母子俩相依为命了却残生吧。
……
云昭仪满怀哀怨,却并不知被她念叨的人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冷枭言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成一片斑驳,只有敬砚姝的声音在他耳边惊喜的喊:“陛下真的醒了,是真的醒了,快传信给前朝,告诉张丞相,陛下真的要大好了。”
他眨了眨眼,依旧看不清楚,脑子里痛成一团混沌,心脏每一下跳动都显得如此吃力。胸腔似乎被什么压住,呼吸变得困难,四肢也是麻木的,甚至他根本连自己的手指都感觉不到。
唯有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找到一丝安慰。湿润的触感在唇上一点点的洇染,尝不出是水还是药,入口都是苦涩。敬砚姝戳了戳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别急,之前的症状反应太剧烈,闵院正不得不给你用了些猛药。等好生调养两日就能说话了,到时候身上的浮肿消退,你就能好受些了。”
原来是浮肿,难怪压迫的很。冷枭言了然,虽然依旧难受,总好过未知的恐惧。他表情渐渐缓和,虽是不耐,也知道病去如抽丝,由不得他任性。只他看不到皇后与闵院正难看的脸色——这不过是敬砚姝的宽慰之词,按照闵院正的判断,皇帝陛下虽然挣回一条命,却是脑炎心肌炎喉炎各种并发症,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全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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