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有事了。李裕和说完,又开始含糊起来,最近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朋友?就还行吧,老样子。
爸爸是说男朋友。或者有没有心里感觉合适的人选啊?
方舒楷噎住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为了防止追问,他干脆道:没有。
是这样的,爸爸最近遇到一个孩子,感觉很不错,我觉得你可以认真认识一下,考虑考虑。
方舒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爹居然还能干出拉皮条的活:不是吧李总,你要给我相亲?
怎么叫相亲呢?李裕和反驳,人家小孩也很优秀,就算不能成,当普通朋友处一处也没坏处。爸爸是看你老是一个人,年纪不小了也没找过一个对象,担心你啊。
方舒楷心说这都什么事,敷衍道:行吧行吧,那你给我个微信,我回头认识一下。
微信给了,也不一定要加;加了不说话,父亲又能拿他怎么样呢?非暴力不合作,是面对相亲最好的态度。
李裕和却说:不用给。
啊?
你认识的就是你那个校友,还在我们这边做咨询的,明煜。
方舒楷浑身一个激灵,立刻从昏昏欲睡的散漫里清醒过来。长久的沉默之后,他从震惊里脱出身来,缓缓开口:不是
嗯?
他的亲爹真的很让自己琢磨不透。怎么能看上明煜呢!
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觉得就是非常不对。明煜在他的印象里是偶像,是病人,是朋友,但从来没有放在男友的这个维度上考虑过在从前,明煜像是一个完美的符号,而非一个人。虽然接触多了,发现这个人确实很具备生活的可爱,但依然与性冲动难以挂钩。
当然,这可能是由于明煜就是因为和性冲动脱钩才和他认识的。
总之,把明煜和男朋友联系起来,让方舒楷的世界观产生了一些震荡。
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李裕和道,我最近仔细观察过,明煜这个小孩长得好,性格好,人品好,工作能力强,周围人评价都很不错,我觉得非常合适。
不是,方舒楷依然觉得匪夷所思,人家都不一定喜欢男人啊!
他快三十了,现在都没交过女朋友,怎么就不可能喜欢男人了?
那也不一定啊,没准人家就是暂时不想找呢!李总你这不行,你这太不靠谱了,我是同性恋我看得出来,他不像同性恋的!
呵。李裕和对自己恋爱都没谈过的儿子充满不信任,你才见过几面?我和他接触这么久了,反正你别管我用什么办法,我觉得他就是喜欢男人。你单身也是单身,不如认识认识试试呢。
我根本就不是单身啊!方舒楷在心里咆哮。然而要真的说他有个网上认识的还没见过面的对象,古板的父亲可能会更加火急火燎地给他找一排男的线下相亲,把被网络感情骗子骗钱骗身的可能性直接按死。
他才意识到父亲居然是认真的,事情变得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棘手起来。方舒楷坚持道:那也不行,我对他没感觉,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不是说和他不熟吗?没接触过,怎么知道没感觉呢?反正我就觉得不错。
方舒楷想来想去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一口咬死:反正反正我觉得就是不行!我不可能喜欢他的!
是这样的。李裕和语重心长,你可能不爱听爸爸说话,但是我们毕竟比你多吃了十几年的饭,看人这方面还是有绝对的优势。这种大事上面,大人的建议,多少还是听一点。
方舒楷迟来的叛逆心爆发了。自己明明都奔三去了,怎么谈个恋爱还搞得这么偷偷摸摸呢?
父亲对于明煜的满意程度出乎自己的预料。难道真的要顺着父亲的意思,和别的男人,以恋爱为目的聊一聊?
他绝对做不出这样对不起L的事情!
所以还是可以
别想了李总,没戏。你又拿你做生意的脑子给我找对象,能靠谱吗?那找对象不只要工作能力达标,身心也要健康。你是想让我妈的事情再重演一次吗?
怎么又说到你妈李裕和的声音明显虚弱下来,人家小伙子看着挺精神的,怎么还不健康了?
方舒楷胡扯道:扁鹊见蔡桓公,蔡桓公还觉得自己屁事没有呢!你要是看到的都和我一样,那你不就是医生了吗,对吧?何况他那种工作强度,你比我了解,能好得了吗?再退一步,就算他身体倍儿好,那活脱脱的又一个你,你总不希望我把你和我妈的路再走一遍吧。
李裕和沉思片刻,不死心道:工作可以再换
老李啊。方舒楷叹道,他就是那种人,叫你闲,你闲得下来吗?
李裕和终于沉默了。方舒楷把他的母亲抬出来,说明他已经认真到没有转圜的余地。毕竟儿子也大了,到底还是要他自己做主的。
但他陷入了深深的挫败之中,第一次想为儿子的终身大事出一份力,劳心劳力费了那么大工夫,得意于找到了一支潜力股,奈何账户握在儿子手里,自己再推荐,本人不买有什么用呢!
门外,明煜僵直地立着。
方舒楷所谓身体不好,李裕和能够当作胡乱推脱的托词玩笑,然而他不能。他与方舒楷共享着这一个秘密,他无法不认为,方舒楷的话其实是意有所指。
方舒楷亲口说,我不可能喜欢他的。方舒楷亲口说,没戏。
他的脑海是空白的,手脚是冰冷的,浑身的血液都不知流向何处去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他机械性地取出手机,打开消息。
[登阁梦忆:你明天最好表现得很激动!!对了,刚刚为了你拒掉一个相亲,头都秃了,快夸我!]
第30章
奇怪的是,他此刻的感觉竟然更多的是麻木。失去思考的意识与能力,反而表现出一种异常的冷静。
明煜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二十八分。里面的通话结束了,他应该等待,然后敲门。
相较于痛苦,反而是讽刺首先浮现出来。一种令人发笑的讽刺命运总是喜欢与他开玩笑。确实够好笑,在恋爱这一方面,谁能像他这样精准地失败呢?
慢慢地,他才想起来。想起他买好了明早的机票,想起他订好的意大利餐厅,想起他以答辩的标准来准备的,向方舒楷陈述情况的说辞。
难以收场的荒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命运对他也还算是仁慈。在一切搞砸之前警醒他,好叫他悬崖勒马,不至于自取其辱。
如果停止在现在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明煜深刻地明白,他应当及时止损,而不是怀有这样自欺欺人的侥幸。然而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说出这种话的应当是任何人,但不应该是他。
他明明说过会陪伴自己,会等待自己,会给自己一个机会。他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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