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们的计划，原枫做出刚刚知道真相的样子，悲痛欲绝地质问赵时清，向他提分手。她原以为赵时清现在为了学校的事情焦头烂额，不想赵时清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对她道：你要相信我，这是他们的污蔑。时间会还我清白，你愿意等我，对吗？

原枫无言以对，拉黑了事。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学校把相关当事人都请来开小会。赵时清胡茬没有修理，眼尾低垂着，眼镜松松垮垮地搭在鼻梁上，看着一脸憔悴。

他低着头坐在座位上，也没有向从前那样挺直了腰，脸上竟然有畏缩懦弱的神色。原枫看了他一眼，就将脸别开了。在场还有一脸麻木的李家梁，明煜坐到了赵时清对面，凝视着他。

看来这已经是经过了几轮讨论，赵时清无法再辩驳的结果了。赵时清一脸沉痛地承认错误，向原枫和李家梁道歉，其间说着说着还有点哽咽。

由于我的过错，给原女士和李同学带来深深的伤害，也给学校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我深刻地意识到，我已经配不上老师这个称号

明煜冷眼看着他，看到赵时清这样的狼狈，他多少还是有一点快感的。但也仅限于一点，并非因为他对赵时清依然怀有善意，而是他太明白赵时清不可能这样显露出脆弱，这只能是一场精心的伪装。

赵时清声泪俱下的忏悔结束，主持会议的老师问，是否还有什么问题和建议？

明煜冷冷道：我没有意见，只希望学校能给两位受害者，还有软件学院所有的学生一个妥善的处理。

学校的处理结果是隔了两天出的。撤销了赵时清的一切头衔和职称，在原先的系里做助理研究员。

方舒楷不满道：怎么还没开除他？

学校给他留口饭吃吧。明煜说，效率已经比我想象得高了，赵时清的博导是一个退休的校领导，老人家不想晚节不保，没有强行保他。

方舒楷翻了个白眼：他还要吃饭啊？脸皮那么厚，里面的脂肪够消耗一年半载好吧！

明煜被他逗乐了，笑道：和他共事的老师们都知道他的事情，他不会过得舒服的。

还有让他更不舒服的呢。方舒楷道，快告诉他，他现在孤家寡人，而你已经有对象了！

明煜把电话给赵时清打过去：赵先生，最近工作不忙了吧？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吗？

依然约在了校外的咖啡店，明煜和方舒楷早早地等在角落的位子上。赵时清来时，看到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禁惊讶了一瞬。

距离学校处理才过去两天，赵时清已经与当时开会时大不相同。整洁，精致，从容，除去青黑的眼眶暴露了一点疲惫，几乎与从前毫无差别。

今天这个阵容，倒是让我有点意想不到。赵时清道。

明煜自顾自地说：赵先生看起来过得很不错。

这还是拜你所赐。赵时清笑了笑，领导、同事和父母都对我的私生活了如指掌，着实让我烦恼了一阵子。

他说话时从容得一如往常，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讲别人的八卦。方舒楷看了只觉得气得牙根痒痒，这个人为什么能像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呢？

方舒楷假笑道：学长你好啊，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明煜的男朋友。

赵时清轻笑出声：呀，小明都找到男朋友了？

这话实在怎么听怎么像骂人呢？

方舒楷阴阳怪气：明煜是Gay，当然要找男朋友啦，不然还找女朋友吗？

挺好的。赵时清道，我一直觉得你是挺不错的人，祝你们幸福。

那是。方舒楷毫不客气，我们当然会幸福的。

赵时清笑着摇摇头，搅拌着咖啡：很多事情，身不由己的。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压力，你不一定会明白。

那不是挺好的？方舒楷说，这下你在同事和父母面前都不用有什么压力了，坦坦荡荡的。学长，我一直怀疑，你当时和我套近乎，是因为害怕想和女生生孩子硬不起来吗？

赵时清忍不住反驳，我和女生可以硬的。

哇，你都不喜欢女生还能硬得起来！方舒楷瞪大眼睛，你好不要脸！

赵时清：

他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这个人这么能说呢？

但这显然并不是他应邀前来的理由。他转而对明煜道：报复我很快乐吧，明煜？

很难得的，他没有用昵称，而是可以叫了明煜的全名。

明煜反问：你认为这是报复吗？

否则呢？赵时清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赶走我的女友，告诉我的父母，让我自己的学生来检举我，让我的同事都来看我的热闹。让我一无所有，身败名裂。当年我甩了你，不该加倍报复回来吗？

你值得。明煜说，就算没有我。

把我最不想告人的事情揭露出来，你确实明白怎么伤害别人。赵时清说，如果我把你不愿意讲的事情告诉别人唉，你应该明白这种感受吧？

这么多年了，赵时清依然只会拿这个来攻击他吗？明煜微笑：不巧，真的不太明白。如果你说的是我的身体问题，我问心无愧，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惭愧痛苦。

他用了许多年，终于明白这并不是他的错。也因此，他终于能在赵时清面前变得无畏，变得坦然。

确实，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赵时清道，我的父母就是普通职工，他们飞来C市，哭着问我怎么会这样。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啊，一夜之间又想老了十岁。让他们接受这些，太残忍了。如果是报复，你成功了。

明煜并不答话。赵时清又叹道：是我这么多年来，都走得太顺了。我以为自己什么都干得了，才踏空了这一步。某种意义上，我还要谢谢你给我的成长。

明煜觉得可笑：不好意思，我也过得很顺难道我现在的成就，是因为你当时给我挫折，让我成长了吗？走得太顺是你做这一切的借口吗？

赵时清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说：不重要了。明煜，我认为我们的恩怨到此为止了。你应该知道，学校舍不得我。我一年能为学校发多少论文，申多少项目？历史上伟大的人物，并不因为私生活的污点而被人们否认。明煜，我能创造价值，这就是我的底气。为了报复而看我的热闹，这一次也就够了。我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无所谓。明煜道，你能给历史带来多少价值，和我无关。我只知道保护眼前的人不要被你伤害，这就够了。

赵时清依然在笑。

伤害？他说，如果你是说原枫，我会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会给她婚姻该有的一切。如果你是说李家梁，我给了他我拥有的一切资源。这也叫伤害吗？

我对你的诡辩不感兴趣。明煜说，但别想用你在学校的关系压李家梁。是我逼他去作证的。

怎么可能。赵时清道，你就算想维护他，也多少找一个高明一点的借口吧？

你看你看。方舒楷插话，你自己都知道你做的事情别人受不了！还好意思觍着脸说没有伤害！

赵时清失笑：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只知道，无论你去哪里工作，只要听到你和女孩恋爱的消息，我的邮件就会发到你的工作单位和媒体朋友的邮箱里。明煜说，我的一辈子，也还长着呢。

这是威胁？

是劝告。

好吧，那我们都慢慢走。咖啡喝完了，瓷白的杯底残留着褐色的一点残迹。赵时清盯着杯子，慢慢地说。

明煜站起身来，对方舒楷道：走吧。

坐在回去的车上，方舒楷愤愤道：他真是太不要脸了！怎么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啊！有没有廉耻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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