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寻晴在一旁,瞧这人行径古怪似乎刻意来找麻烦的,转头问童少悬说:
这是谁啊?你最近可是结了什么仇人?刻意给你找难堪的吗?
童少悬摇了摇头,盯着那个小厮。
要说最近有所交锋的,除了澜宛之外,便是杨氏她们一家人了。
这个小厮看上去富贵得很,应该和杨氏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澜宛派人挑事?
可如果澜宛这么做的话岂不是与吕简的意愿背道而驰?
无论这人是谁,显然是针对童少悬,想来削减她的名气的。
瞧这些举子为了一千两,全都卯起来写文章,童少悬轻笑了一声,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看,那小厮似乎就是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
马车十分低调,没有挂任何家族的牌符,也没有特殊的饰物,一眼瞧上去无法识别身份。
但这马车看上去便是十分坚固而华贵,两匹白马并肩而立,身上没有一根杂毛,就像两片晶莹的白雪一般,十分难得。
这马车里坐的人非富即贵。
马车里的女子穿着一身杏色夏衫,头上戴着轻便的幞头,正在闭着眼睛冥想。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小厮就回来了。
女郎,还真有人写了一篇驳
小厮手里拿着一卷黄纸,那女子瞧了一眼黄纸上洋洋洒洒的秀美字迹,似乎还能闻到新鲜的墨水味。
女子并没有仔细去瞧那文章,而是问小厮:其他的举子如何说?
小厮道:都觉得此作甚妙,正好能够将童少悬那篇文章的所有观点一一驳倒。
女子淡淡一笑,也没有去看那文章,直接道:既然大家都如此认为,那一千两便归此文章著者所有。
小厮:是。
女子又说:让著者来马车内一叙。
小厮领命回到肆作台前,拿起黄纸询问:请问这篇
大家都在等待这位高人现身,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人对那小厮行了礼:此文正是我所作。
包括小斯在内的所有人,看到这个人都吃了一惊:是你?
小斯带着人回来了,敲了敲马车的门:
女郎,我把人带回来了。
那女子说:上来吧。
小厮将马车的门打开,女子一瞧,在马车门前的不就是童少悬本人吗?
小厮的神情也有些尴尬:女郎,这位就是写
童少悬站在马车之下,看见宽敞的车厢内坐着一位女子。
车厢内的光线略暗,阳光被车窗滤成一片薄金色,均匀又柔和地铺在她身上。
此人手拿风炎木羽扇,手指一枚琉火戒指,如玉的脸庞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只上了一层淡淡的薄妆。
无论是穿衣还是妆容,看上去都颇为中性,只不过她的这种中性气质,却是吸取了男子与女子的所有优点,有一种让人不太敢靠近的威严。
那女子一双清锐的瑞凤眼正在打量童少悬,在听说童少悬作文自我相驳,还得到了众人的叫好之时,那双沉稳的眼睛敷上了一层笑意。
早就听闻童长思有高世之才,乃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将相之器。某慕名已久,早就想要瞧一瞧童长思的风采,看看究竟名副其实,还是沽名钓誉之辈。
童少悬一时看不出来这位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但只瞧她的气质谈吐和随身器物,就知道她一定来头不小。
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也定是世家女。
如今科举考试前夕,基本上所有的举子都聚在肆作台这边一展风采。
在这些举子之间,必定有明日朝中栋梁和一飞冲天的博陵新贵。
那些个一早就想拉拢和控制新势力的世家,这段时间没少派人在这儿探查。
就童少悬知道的就已经有好几家人。
包括沈家和吴家,甚至澜家人也没少摘抄童少悬的文章,带回去给主上剖析琢磨。
童少悬倒是丝毫不畏惧,现在的文章只是被人抄写和胡乱解读罢了,往后若是进入了朝堂,她的奏疏有可能会影响更多人的命运。
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见解,也算是一种小小的锻炼。
至于这些世家贵族,到底是怎么看待她们这些穷学生的,童少悬并不在乎,只不过此人用银子兴风作浪的手法让她有些不爽。
童少悬可不管她是什么世家不世家的,此人说话甚是傲慢,童少悬也没有上马车,只是在马车之下对她略施了礼,冷言冷语:
如今您也看见了,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小女就此别过。
童少悬根本没有等她再开口,似乎根本不关心她对自己是如何看待,有没有继续觉得她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留下自己想说的话之后扭头就要走。
那女子看着童少悬的背影,收起了方才刻意的傲慢,带着满意的微笑说:
自己写文章驳斥自己,这事情听起来也挺有趣。莫非你有两个脑子,能够想着不同的事情?
童少悬都没有回头:阁下多读点书就懂了。
这回轮到童少悬傲慢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小厮,听到她居然这么说,眼睛都瞪了起来:
大胆,你居然敢跟我们女郎这么说话!
童少悬不解地看着那位小厮:我就这么说话又如何?不是你们把我叫过来的吗?不想听我说话大可不必叫我。
那小厮被她堵了个正着,一时竟然有些语塞:你、你可知
那女子瞪了小厮一眼,小厮便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童少悬回过头来看了小厮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向那女子:
我不知道阁下为何要来肆作台消遣我们这些穷学子,但读书破卷,争着书名于策位列朝班,为的是调和阴阳补缀乾坤,做天子的飞鸿羽翼股肱心膂,摅忠报国。而不是为了那区区一千两!
童少悬说完这番慷慨陈词便要离开,那女子追了一句:
原来是看不上这一千两。这样,我出一万两,你再写一篇文章,继续驳
童少悬听到她这番话,极为诧异地回头。
小厮接过女子递来的木盒,将其打开,里面摞着厚厚一叠银票。
不用数,绝对有一万两。
童少悬:
狠狠剜一眼车内正在对她微笑的女子,没好气道:这位娘子,请自重。
丢下这句话,童少悬便气鼓鼓地,大踏步迅速离开。
看着童少悬离去的身影,那女子垂下眼眸,略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厮驾着马车载她离开,马车在博陵城中渐行渐远,上了山。
在一座尼姑庵侧门停了下来。
尼姑庵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之上坐了一位身穿男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