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少悬双手合十对着车顶拜了一拜才下马车,刚下马车就见她耶娘、大哥、三姐和紫檀季雪秋心一大波人马冲了出来,童府两辆马车蹬蹬蹬地驶来,她们慌慌张张就要上去。
怎么了,阿耶阿娘,你们这是要去何地?!
童少悬吓了一大跳,此情此景宛若逃难,乍看就像是天子一道敕旨下来,天亮就要抄家,而她们童府上下趁着夜黑风高赶紧逃命。
宋桥看见童少悬回来了,立即上来拉住她的手,直接给丢到车上去:
快阿慎要生了!
什童少悬愣着还没能反应过来,车门就被宋桥迎面给摔上了。
童博夷驾着马车奋力往广兴坊去,路上童少潜跟童少悬说有人来通报此事,说这会儿阿慎羊水破了,人已经在广兴坊的稳婆家里了。
啊?!童少悬怎么会想到,只是今天稍晚回来晚了点,竟遇上这样的事!
生孩子这么重要的事儿,她没在阿慎身边陪着,阿慎该多慌乱多难过!
童少悬急得满头是汗,大眼睛里滚着泪花。
阿慎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好不容易赶到了稳婆家,童少悬一个健步杀了进去。
她从来没跑得这般快过,根本都来不及跟稳婆家里任何人行礼。
不用问唐见微在哪,只是顺着她的叫声童少悬就找到了她。
阿慎!童少悬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将唐见微躺在床上头发凌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是从来没见过的狼狈。
童少悬心上大乱,走上来握住她的手:阿慎,我来了我来了。别怕,我在这儿!
唐见微看见妻子来了,方才已经打定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要将这皮孩子好好生下来的坚强,瞬间消失不见。
心里又是委屈又是被痛折磨得心头冒火,拉住童少悬的胳膊就要咬。
童少悬也不躲,阿慎想咬就咬吧,生孩子的痛楚可比被咬上一口来得痛百倍有余!
唐见微含住了童少悬的胳膊,却没舍得真的下口。
童少悬急了:你咬啊!痛就咬我,我不怕的!我要和我的阿慎一块儿痛!
唐见微让她从身后抱着自己:我可舍不得咬。阿念,你陪着我,看咱们的孩子出生。
童少悬立即将眼泪抹掉,将唐见微抱住:掐我咬我拧我都行,阿慎啊你千万别憋着!
唐见微被童少悬从背后抱着,感觉有了特别坚实的依靠,听到宋桥她们在外面焦急的对话,知道全家人都来了。
真好
唐见微握紧童少悬的手。
我的家人都在这儿陪着我。
来吧,非要凑热闹的小皮孩儿快点出来看看你的阿娘,看看你将要进入的家族,看看将要陪着你长大和善、温柔且勇敢的家人们。
一直忙活着的稳婆对宋桥她们说:婆家人来了啊!快点去打盆热水来!
童少潜立即说:我去我去!
童少潜从庖厨打了一大盆子的热水匆匆跑回来,跑得太心急又不熟悉温婆家的地形,差点儿一头扑地上,幸好被人扶了一把。
阿深,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啧,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扶她的人居然用力捏了她脸一把。
干嘛啊你!动手动脚!脸都差点被捏变形的童少潜带着怒气侧头一瞧,这和阿念长得这般相似,头上戴着武将抹额的女人是
脸上红了一块的童少潜傻眼:二、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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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少潜:哪来的二姐!因为我没CP就欺负我吗(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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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二姐?!
童少潜看着眼前这个人,身高臂长,一身武官惯穿的米黄色圆领窄袍加窄裈、玄色皂靴,这一身打扮最是方便骑射。
最显著的武士标志便是红色抹额。
这人和四妹长得十分相似,五官几乎如出一辙,可蜜色的肌肤却和白皙的童少悬全然不同,目光之中带着一种强烈的审视意味,似乎和她对上视线,就会被她从面容一直洞察至内心深处。
长得这么相似肯定是她们童家的人。有一种可能性
这个人或许就是少小离家,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的二姐。
这人见童少潜看自己看傻了,乐呵呵地再捏了童少潜的脸蛋一把:
想到小时候笨笨的,长大反而聪明了一点,居然能猜出我是谁。不过阿深啊,你这个头是怎么回事?从我离家从军之后你都没长多少吧,阿念是不是都比你高了?现在你是全家最矮了吧?
就只会逮着她欺负的讨厌气息,果然是二姐童少灼。
这二姐小时候就老是逗她,说她脸圆圆的肉肉的,看上去特别好吃,就老咬她脸。
这二姐根本不会梳头,非要抢着婢女们的活帮她梳,每回梳头都能揪下她好几根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
童少悬小童少潜两岁,而童少潜小她二姐两岁。
童少潜六岁的时候她二姐已经八岁,那时候个头就已经超过大姐,算是她们童家四姐妹里个头蹿最快的,走出去人家都以为她及笄,是个大人了。
二姐劲儿也大,什么水盆水桶一手就能拎起来。
自小家里都是读书人,或是被阿耶迫害的假读书人,也只有二姐是真的一点书都读不进去。
那时的童少悬不过是个被大夫们断言活不过十五岁的小病孩儿,童长廷看看家里这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没一个是读书的料。
作为追崇文士的大苍百姓,童长廷不想就这么认输,开始计划着晨起读书的事儿。
他相信读书破万卷,相信神童并非生下来就神,也是需要开蒙、培养和教育的。
何况在这文士遍地,科举能改变个人一生甚至是全族命运的时代,不读书寸步难行,到头来不过就是个种田庄稼汉。
无论如何,书是一定要读的。
早起读书睡前默写,童少灼就是这样差点被逼疯的。
她深知自己全然不可能是个文士,一见书卷就发困,和圣贤典籍估计是相看两厌。
与其这样耽误下去,不若离家出走,弃文从戎。
毕竟比起读书来说,舞枪弄棍将不顺眼的人打得满地找牙,这才是她喜欢做的事儿。
本以为她想从军的想法会让耶娘勃然大怒,完全不支持。
没想到耶娘和她彻夜长谈,确定女儿的想法不可能改变之后,也没有再阻止她,甚至将家里当时仅有的五两现银全都给了她,让她不要着急去战场,可以先去薄州亲戚那儿磨练磨练。从小小的府兵做起,慢慢地一边学习一边成长,等到有本事自保之时再上战场不迟。
童少潜永远记得那个成天欺负她的二姐离开夙县的那一日,她有多开心
你记错了吧阿深。我记得我离开夙县的那天,你被阿娘抱在怀里哭得差点抽过去了。鼻涕眼泪一起流,非拽着我的衣衫不让我走的小屁孩儿是谁啊?
童少灼直言不讳地提醒她。
童少潜:怎么可能。我舍不得你?我为什么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天天咬我脸,拽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