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将阿姿查检的卷宗偷予谁?
吴显容听见了两人对话的声音,有些难受地从沉沉的梦中醒来,转过脸,便看见了吴明砚和憧舟对峙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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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三月三上巳节,这日一大早金阳破晓,浑厚的鼓声一点点滚过古老的都城,将京师唤醒,各坊门徐徐展开,宵禁结束。
里坊之内渐渐行人如织,街衢之内车马辐辏,交谈声叫卖声热闹如潮。
唐见微很久没有好好过一次上巳节了。
之前在夙县不必说,回到博陵第一年的上巳节是放榜日,她挺着大肚子还被闹了一场榜下夺婿。
今年三月三,她将阿难生了出来,出了月子之后恢复了一段时日,先前月子里长起来多余的丰满已经被她甩了个干净。
于各种膏脂、药膳的辅助之下,唐见微已然恢复到了生产之前光彩照人的模样。
以往博陵的春盛,各个世家女们从前一年的冬日便开始准备,从四方搜罗或自行培育奇花异枝。
待到春日,且看看谁戴的花奇美非凡,谁便是这上巳节万众的焦点。
这便是斗花。
今年肯定不例外,斗花已经成为博陵的风俗,是上巳节的最为热闹的风景之一。
唐见微刚刚及笄的那些年也崇尚斗花之道,也想要自己戴的花比旁人更奇特,更美艳。
不过今年她不再将斗花一事放在心上。
小娘子们的小心思罢了,她已然是多年斗花霸主,今年她只想穿一身新衣,带着家人游春野步,到明江边找一处花团锦簇的好地方,席地而坐,面朝明江,看今年新科进士骑马游博陵,观明江之上华美画舫畅游,一家人同乐,别有一番趣味。
阿难头顶上就几根毛,唐见微还将她细致打扮了一番,穿上可爱的小裙子,别了朵花儿,带着她一块儿出门,享受春光。
阿难出门前哭了一阵,似乎在抗议,并不想出门,只想在家睡觉。
唐见微和童少悬哄了半天哭都没止住,最后还是瞧见了阿花,被阿花亮晶晶的猪鼻子吸引,这才没哭了。
阿难,这是阿花。唐见微抱着她蹲下来,要是没有阿花,说不定你也不会这么快来到这世上呢。
阿花和阿难双目对视,阿难伸出短短的手,懵懂地摸了摸阿花鼻子。
阿花眯着眼,鼻子下的嘴就像是始终维持着微笑的弧度。
这就是两位相伴长大的小伙伴此生的初遇。
原本今日童府一家人可以齐齐团聚赏春,但天子为童少灼及其凯旋轻骑办的烧尾宴正是今日举行。
天子的面子不可能不给,童少灼今日一早便穿了一身官袍出门赴宴去了。
去之前跟耶娘请安时说了,今日若是天子宴席能早些结束,她便来寻家人。
童少悬正好也来请安,听她这么说,便提前知会二姐一句:这烧尾宴从头到尾上齐百来道菜都得好几个时辰,且博陵这边的明江筵席向来有观夜色、夜游明江的习惯。天子宴请更是繁琐耗时,二姐莫想太多,夜里直接回府入睡便可。
童少灼听这些规矩就头疼。
她行伍多年,冲锋陷阵最是痛快,她也最是能自如把控。可对于官场之上那么多要讲究的规矩和人情世故却是半点不通。
但四妹说的也对。
她现在不过是七品致果校尉,天子亲自宴请便是重用之意,她只要好好为天子效力便好,旁人随意聊聊便是,别交浅言深,不得罪人就行。
童少灼骑马出行,先和几位今日要一同出席明江筵席的同袍相会,去阳明山祭拜已故战友,陪着战友们喝了几杯酒之后便往明江边去了。
童少灼在马上晃荡,酒劲儿上浮,脸上有点热。
这酒后劲可真足童少灼问同袍,这是什么酒,教我未到明江已然有了醉意。
同袍笑道:这不是你妹媳的酒么?茂名楼赫赫有名的一杯怀古。
童少灼哦?了一声,晃晃脑袋。
竟是阿慎酒楼的酒,可真是醉人。
童少灼一行人到了明江边上皇室御用之地,筵席已然布置妥当,她们看着天子还未到,不好擅自入席,便到一旁闲聊。
讲起轻骑这些年的出生入死和亡故战友,颇有些感叹。
天子不在,她们便说得肆无忌惮:天子觉得咱们好使唤,临州打完又去禹州,禹州打完再去西边。西边战事刚平又要去臣国支援。哎,这些年尽打仗了,落下一身的病。
可不么,我阿耶过世的时候都没能回来送行。
若是征伐少半,伤亡也能少半。
一群人都喝得有些高,七嘴八舌地念叨着。
童少灼的确觉得前线杀敌痛快,可这些年的伤痛也烙在她身上,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
童少灼顺着大伙儿的话随意抱怨着:狗比皇帝,累死个人。仗是会叫人打,孩子自己倒是会生。
她们聊着天,全然没发现身后不远处卫袭的仪仗正好路过。
包括卫袭本人在内,跟随她的内侍、禁军和婢女全都听见了轻骑们的话。
众人:
穿着常服的卫袭骑在马上,往童少灼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留下一抹笑意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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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你等着
第233章
今日卫慈心情似乎还不错,很早就醒了。
因为这段时日陶挽之对她饮酒上的控制,头痛缓解不少,早上更是兴致勃勃地唤来两位最擅长妆容的婢女来为她梳妆。
这日是三月三上巳节,是整个大苍的休假日,陶挽之也不必上朝,便饶有趣味地坐在一旁看着卫慈梳妆打扮。
即便已经年过四旬,但卫慈身上那种金贵骄扬的气质依旧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平日里即便不施粉黛,卫慈之美也是不容置喙,更别说细致装扮。
婢女们很有技巧地将义髻固定在卫慈头顶,小心翼翼地梳起乌丝,华美的高髻耗费了近半个时辰才完成。
再加上敷粉和胭脂,卫慈坐得有些厌闷。
陶挽之生怕她使性子妆成一半又不想继续,再要素颜出行,陶挽之便在一旁与她聊天,聊朝堂之事,也将最近从博陵四处寻回来的趣玩展现给卫慈欣赏。
先前那些花鸟鱼虫与盆栽造景,卫慈见多了也不稀罕。直到陶挽之拿出了一副画展现在她面前,她的目光才稍微在上面停顿了片刻,有些探索的趣味:
这是谁的画作。
陶挽之见她有兴致想要了解此画画者何人,想必是对此画有些赏味,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多问一个字。
右下角只注明了画作时日,以及一个白字的印章。博陵众画派大师之中可没听说过有谁姓白,估计是个无名小辈。我那日经过一家新开的画坊时瞧见,觉得挺好看便买下了。瞧这灰沉沉的群山有些压抑,但是从这山峦之巅远眺,又能获得一种开阔的心境。想必画师应该是位心怀宏远又乐观豁达之人。
卫慈这头的妆容还没有完成,却站了起来,一边用目光将画内所有细节收入视野,一边缓缓走到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