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卉说了鸣烟的响动:刚刚从街上回来的人说护城河边有疯子见人就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吕澜心默然片刻,问:你石姐姐呢?
她今日也未休假,一大早就去枢密院了。阿卉撸小黑脑门的动作随着她焦虑的情绪更快,哎呀,也不知道石姐姐会不会遇到危险。董六,你再叫上几个人随我一同去枢密院找找石姐姐吧。
董六:好!
吕澜心说:等会儿。
吕澜心回到屋子里,穿了件厚实点的月光色长袍,系紧了腰带藏好了匕首,对阿卉说:走吧。
阿卉:吕姐姐,你大白天的要跟咱们一块儿出门啊?外面情况还很复杂呢!
来石府的日子不短了,虽然石如琢和吕澜心从未开口和谁单独说过她俩的过往,阿卉也没胆子问,但偶尔能从她们对话的字里行间拼凑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往昔。
吕澜心的眼睛不好,不用点卯的日子里一般都在睡觉,太阳落山之后她才会行动,昼伏夜出的她很少选择在昼时出门。
今日虽春寒料峭,但艳阳高照,连阿卉这等眼睛正常的人看了会儿天都被晃得难受,何况是吕澜心。
嗯。吕澜心对于阿卉的关心就一个字回应,阿卉看得出来她是在担心石姐姐,也不再劝,很认真地跟她说:
那出门之后吕姐姐可得全程跟着我!不可胡乱走动!
吕澜心:
自从她及笄之后,从来没人用这种对待小孩儿的语气跟她说话。
阿卉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太像长辈,随即补充了一句:走丢了的话我可没法跟石姐姐交待
吕澜心道:快出发吧。
阿卉将小黑一放,小黑稳稳落地,歪着脑袋盯着吕澜心的后背突然喵喵叫起来。
吕澜心走了两步,没法忽略小黑莫名其妙的撕心裂肺。她掉了个头回来,拎着小黑的后颈皮,给它拎到了院子里猫窝旁,往它饭盆子中放了好几块鱼干。
吃,别嚎了。
吕澜心站起来要走,发现平常见着肉就吃得嗷呜嗷呜的小黑,此刻只是翕动鼻翼,没吃,依旧看着吕澜心,眼眸竖成一根锋利的针,继续对着吕澜心叫唤。
吕澜心看了它一会儿,摸了摸它的脑袋,坚定离开。
坐上马车的时候,吕澜心突然想起来了。
午间她梦到了石如琢,梦到她俩在白鹿学院,她特意去找石如琢,石如琢跑过来喊她吕姐姐的那次。
也是她们孽缘的起点。
吕姐姐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用石头砸你。
十五、六岁的石如琢带着年轻学子特有的稚嫩,让吕澜心不忍对她大声说话。
吕澜心安抚她: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才说了半句话,就听石如琢继续说: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呢?我这颗心、这辈子,都在仰光身上,不可能改变的。你是多余的,你对谁而言都没必要存在。你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在梦里石如琢对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丝毫不强势,是用失落的语气讨要原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
只有在提及她对葛仰光的爱时,语气是笃定的,坚毅的,不可侵犯和撼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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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梯架上了南城门,士兵飞一般顺着云梯攀上城墙,与好不容易从吔摩教教众中间挤出一道豁口的禁军短兵相接。
城外撞击城门的声响越来越大,平日里需要好几个人合力才能关上的厚重城门,在剧烈的撞击中竟像一面薄薄的,随时都有可能被撞裂的木板。
最后一批城卫浑身是伤,血和污物糊了满脸,但注意力高度集中之下,全然没有精力去顾及自己的伤。
面前是分不清是敌是友的叛军,身后是身份亦不明的攻城大军。
十多人站成一条直线,前方有敌人杀来,便一鼓作气杀上去。待暂得安宁,就张开双臂手握着手,背抵着城门,用自己的躯体拧成博陵城门最后一道防线。
南门岌岌可危,而明江边上的厮杀亦进入到白热化。
童少灼换到了第三把刀,又砍杀出了豁口,眼看着黑衣人前赴后继,她明白这回澜宛和吕简定是动用了所有,这是拼死一搏!
不知道还有多少刺客,继续待下去恐怕会越来越危险。
但整个明江畔都被包围,沈约迟迟无法来接应,全然没退路。
童少灼踢翻一个黑衣人,回头去找卫袭的时候,发现卫袭不知何时也拿起了剑,身边原本三十多名将她牢牢围住的护卫,此时已经只剩下区区十人左右。
卫袭的肩头染了不知道谁的血,童少灼看到那血迹勃然大怒,手中残破的刀被她杀得发热,撕开了重重包围挤到卫袭身边,对卫袭道:
跟着我走!切莫远离一步!我带姐姐离开此地!
卫袭看准了时机捅死从童少灼斜后方偷袭的人,童少灼回头看了一眼,卫袭的衣服上又多了一道浓郁的血迹。
别急,长筠。卫袭握住童少灼的手,我没受伤。我跟着你,咱们一块儿离开此地。
童少灼胸中那狂躁到几乎要将她理智刮尽的风暴,在卫袭握住她的那一刹那被熟悉的触觉抚平了。
好!你说要带我和阿引去游山玩水的事儿,我可没忘呢!
禁军的确顽强,童少灼也越杀越勇,可黑衣人依旧怎么斩杀也杀不尽。
童少灼的体力逐渐下降,已经被卫袭养好的旧伤纷纷跃跃欲试想要复发。
经历过无数战役的童少灼最是能看清战局。
若是还不能突围的话,只怕
童少灼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之感。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
如潮水一般涌不完的黑衣人的数量竟然在渐渐变少。
童少灼和卫袭正觉惊讶,突然一个人扑上来,大喊着得罪了,按着卫袭和童少灼的脑袋不由分说往地上扣。
都趴下!
周围一圈的禁军立即听到提醒伏倒,黑色的钉子如暴风骤雨一般转着圈横扫。
待卫袭将脸上的尘土拍去,再抬起头时,发现周围倒了一片满脸是钉子的黑衣人。
童少灼抹了一把鼻血,一言难尽地看向天降奇兵童少悬。
童少悬合上这双可能让她阖族被灭的罪恶之手,恭恭敬敬给一脸灰和一脸血的贵妃行礼:陛下,贵妃,微臣护驾来迟了
红着鼻子的童少灼在这一刻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妹妹。
还是卫袭镇定,即便额头黑了一层也能发号施令:多谢爱卿相助。快些离开此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