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竞山点燃最后一根烟,猛烈地咳了几下,对余侠说:没必要这样。
余侠头仍抵在地上说:我没有正经工作,只会打游戏宅家里。有个9岁的女儿,跟着前妻,因为作文要写我的爸爸,她不知道要写什么,问我能不能爬上珠穆朗玛峰,这样她就可以写爸爸是爬上珠峰的勇士。
我答应了她,却只是去有雪山的景区打算骗她,为了拍照更像一点,我偷偷到了景区的无人区,拍了照片骗她说我爬上了珠峰,结果不小心掉下了悬崖。
万竞山缓缓地吐了一口烟问:所以,你是为了回去向你女儿告别?
余侠终于抬起头说:我如果不回去,她会认为我是因为她叫我去爬珠峰才死的。
万竞山惊了惊,望着余侠没出声。
余侠继续说:像我这种没用的爸爸,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她不用一辈子背负这种自责。3天已经够了,反正之后的通关我肯定也是没用的。谢谢、谢谢你肯让给我。
余侠说完起身,把登山包里的东西留下了,朝着阮伯灵和万竞山挥手,再见,很高兴认识你们。
然后,他穿过门,最后连同门一起消失。
万竞山坐到白骨堆上抽着最后半截烟,沉默。
阮伯灵问他,你也有什么还没完成,又非要完成的事吗?
万竞山摘下烟头说:三年前,我的父母爱人被谋杀了,我还没抓到凶手。
阮伯灵思忖了片刻,突然说:有兴趣跟我一起通关下去吗?
万竞山惊讶地盯着阮伯灵,拿起他的信息卡面向阮伯灵,我还有10分钟。
【姓名:万竞山
年龄:38周岁84天10小时28分29秒
剩余寿命:0天0小时10分15秒
愿值:0点(可兑换寿命0天)】
阮伯灵看向万竞山的信息卡,又对自己的信息卡问:愿值可以转让吗?
【可以。转让比例:10%、30%、50%、80%、100%,请选择。】
阮伯灵选了100%。
【确定转让愿值3600点,请靠近转让对象的信息卡。】
阮伯灵将信息卡贴到万竞山的信息卡上面,片刻后他的愿值归零。
万竞山信息卡上的愿值点数,震惊地看向阮伯灵。
面前的年轻人甚至还称不上男人,带着少年的青涩,对他一笑,双眼却透出一股仿佛睥睨着整个世界的桀骜。
阮伯灵对他说:我还有3天时间,通关了下一个世界,就证明我没看错人。
万竞山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万一你看错了怎么办?
这里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而且你会让我看错吗?
阮伯灵笑得狡黠,万竞山看了他半晌,最终坦然接受。
他轻触愿值点数,下方出现了一行小字。
【可兑换寿命15天。兑换比例:10%、30%、50%、80%、100%,请选择。】
万竞山选了100%,身体并没什么感觉,但呼吸变顺畅了,刚被余侠刺伤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他本来已经病重在床,但来到这里后却能自由活动已经很不可思议,现在他只能抛弃坚信了快40年的世界观。
万竞山瞬间精神抖擞,朝阮伯灵伸出右手说:一起活下去。
阮伯灵微微一笑,要跟万竞山来个强强联手的击掌,结果还没碰到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回来。
然后,万竞山的手凭空地响了一声,他莫名地瞪大双眼。
阮伯灵说:这种事以后可能会很常见,习惯就好。
万竞山收回手,努力习惯。
接下来,阮伯灵收起苏梨的尸灰,准备带出去埋了。
收拾完后,万竞山突然喊道,小阮,这里有个东西。
洞中心有一个石龛,藏在地面挖下去的坑里,大约半米左右,尸骨被炸飞露出来的。
阮伯灵把手电往石龛照下去,里面原来供奉的神像已经不在了,现在放着两个穿婚服的泥人偶,异常干净,婚服有些风化,时间肯定不会短,但保存得算是非常好。
人偶做得惟妙惟肖,一条红线分别系在两个人偶的手腕上,像是月老的红线,石龛上方粗糙地刻了八个字。
天作之合,鸾凤和鸣。
石龛年代久远,但字像是后来刻上的。
阮伯灵把石龛里的人偶拿出来,竟然都是男的。
万竞山凑近问:这是什么?
阮伯灵回:冥婚替身的人偶,活人帮两个死人凑一对,还有把活人嫁给死人的,一般都用人偶代替。
说完他从中间把人偶折断。
万竞山惊得瞪大眼睛。
阮伯灵解释,仪式完成这就是个象征,里面一般都有替身对象的八字。
他掏出藏在人偶里写八字的纸条,可刚打开,字条突然变成了灰烬。
如果做人偶的人给纸条加了什么,用来保护替身对象的八字,在拿出来时就应该成灰,不该等到打开时。
阮伯灵疑惑地扒开人偶的残骸,发现人偶背心处有个符纹一样的图案。
他在师父背后同样的位置,见过同样的图案。师父说是死咒,还有一半是生咒,在另一个人身上。
不要碰这种东西。
阮伯灵听到那位突然出声,还抢过人偶扔回石龛里。
他下意识想起师父,心里有股说不出难过地问:这个人偶会不会是师父的替身?
那位忽然现身,但仍然只是一个黑影,蹲到阮伯灵面前,眼睛忽然从黑色的雾后露出来,望着阮伯灵,温柔地揉了下阮伯灵的头发。
最后他笃定地说:你师父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
阮伯灵目不转睛地注视近在咫尺的双眼,仿佛陷进深渊里,让他有种窒息般的错觉,好像曾被这双眼睛凝视过无数次。
乖,别乱想了。
阮伯灵面前的眼睛随即一眨,又掩回了黑雾里,刚才的感觉消失。
他恢复过来,师父确实不可能跟个男的冥婚,也不可能出现在公海的岛上。
然后他突然想到,你认识我师父?
那位怔了一下,即使看不见表情阮伯灵也感受到他的难以开口。
他明白过来,骄傲地说:也对,你被我师父镇压了十几年,肯定认识。
那位情绪复杂地笑了一声,直接消失,阮伯灵忽然意识到好像惹老公生气了,不过他不怕他。
决定不再管到底是谁冥婚了,他对万竞山说:万哥,可以走了。
万竞山还在努力习惯,他直觉阮伯灵好像在跟一个非人类谈恋爱。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错觉,但不能说什么,只能习惯。阮伯灵说走了,就跟着出去。
外面天空蔚蓝,万里无云,时间不是深夜,而是中午,阳光晒满了整个小岛。
苏梨的尸灰被埋在岛上阳光最充足的地方,阮伯灵将最后的贝壳放到坟前,说道:再见,我会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