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路边的车后座被人拉开,姜琮睁眼转过头去问上车那人,“车开得好好的,你下车做什么去了?”
很突然地段明玦腿上一只软绵绵的小团子怯生生对上了姜琮的视线,吓得她直往段明玦怀里钻。
“发生什么事了,我记得你刚才明明空手下的车,怎么一转眼就抱了个孩子回来!”
姜琮皱眉,向同样处在惊讶状态的楚钰示意道,“钰姐,她现在要抱走别人家的孩子,你不管管吗?”
对此事楚钰也觉得费解,侧目问一言不发的段明玦,“小瑕,我们随意把别人家的孩子带到车上,会不会不大好。万一家中大人寻过来……”
段明玦靠在后座闭了闭眼,淡声道,“她娘亲是青稚。”
“青大小姐是她娘!那……那你……她这,岂不是……”姜琮倒吸一口凉气,这太荒谬了!
楚钰眸底的讶色一闪而过,待到仔细端详过小女童的面貌,心下顿时有了主意。她瞧得出这孩子此刻面对一群陌生人必然心中不安,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镂花精美的珐琅盒,打开盖子递到阙儿面前,柔声道,“这是姨姨自己做的松子糖,你要不要尝尝啊?”
琥珀色的麦芽糖熬化后裹着松子仁、玫瑰花凝成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四角粽”,香甜诱人。阙儿没应声,只是抬头看了眼将自己搂在怀中的段明玦。看得出来,青稚把她教得很好。
见段明玦朝自己颔首,阙儿这才小心翼翼从糖盒里拿出一颗来,软声道,“谢谢姨姨。”
“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呀?”楚钰忍不住伸手r身为乾元,不过楚钰长相秀美,笑容亲切,兼之又会拿糖哄人,阙儿含着松子糖,软乎乎的小脸一鼓一鼓,“我叫阙儿。”
阙儿?
楚钰心中一动,瞅了眼身姿秀挺的段明玦,继续笑着问小家伙,“是哪个‘阙儿’啊,会飞的‘雀儿’吗?”
阙儿摇摇头,头上的羊角髻跟着一晃一晃,“不是孔雀的‘雀’,娘亲说,是天阙的‘阙’。”
天阙的“阙”,阙通“缺”,就好比美玉上的斑疵,即为“瑕”。
段明玦无声叹了口气,可笑自己昨夜竟误将“阙”当成了“雀”。
车子一路朝督军府驶去。
阙儿乖乖坐在段明玦怀里,细软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扯了扯段明玦的披风,仰着脸小声问,“姨姨,阙儿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娘亲啊?”刚才这位姨姨说她知道娘亲不在屋子里,要带自己过去见她。阙儿起初是不信的,可是姨姨说她也是来帮娘亲买糖串的,姨姨又长得这么好看……
段明坤捏捏她软乎乎的小脸,“嗯,很快就到了。”
阙儿吃了松子糖,又被段明玦包在披风里身体暖呼呼的,加上车子在晃悠,很快就开始眼皮打架。等到车头插着一草扎糖串的车招摇过市在督军府门前停下,段明玦怀里的小团子已经睡得很沉了。
青稚依旧没醒,段明玦将熟睡的阙儿抱去另一个房间放到床上,坐在床边替她解去夹袄。一层层厚重的衣衫褪去,阙儿在酣睡中有人替她盖好被子,还摸了摸她红润的小脸。忽地阙儿脖子上一抹红色的绳扣映入眼里,段明坤用手指勾出来,绳扣下端正坠着半块通T透净的J骨白,断开的边缘用银线细细缠着,怕刮伤了孩儿幼嫩的皮肤。
段明玦捏着这半块白玉,指尖按在依稀可辨的半个“蔺”字上摩了又摩,这才将坠子重新放回到阙儿身上。
安置好阙儿再回卧房,楚钰已经替青稚诊完脉了。
段明玦坐在床边伸手挨了下青稚的额头,蹙眉道,“她昨晚服过退烧药,现在也不发热了,人为什么还不醒?”
楚钰在一旁写方子,头也不抬回道,“青小姐不醒是因为有人胡乱开了方子,错给她喂了不该吃的滋养补药。”
段明玦凝眉不解,“青儿发的是寒症,配滋补的汤药有错吗?”
楚钰唤一旁伺候的侍女拿自己新开的方子去抓药,耐心解释道,“滋补的汤药本身没错。可错在青小姐喝的药里有安神成分,她身骨太差,又风邪入T,眼下寒气都还没从肺腑散出来就用温补的药养着,病气滞留在她体内,人自然醒不过来。”
段明玦替青稚掖好被角,语气平淡对一旁的姜琮吩咐道,“你带人去将昨夜看诊的两人请过来,扣在水牢泡两天。两日后再好生送他们回去,灌几盅他们自己开的药方子。便是无碍,下半辈子也不必再行医了。”
姜琮领了令带队出府,这边侍女抓了药还在煎。
段明玦瞥了眼一直端坐着的楚钰,“你的房间安排在姜琮隔壁。”
楚钰兀自摆弄段明玦书桌上的国际棋盘,抬头微微一笑,“药煎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喂吗?”
段明玦敛眉,“有什么讲究?”
“既是说了,青小姐病气瘀滞,我方才下的方子只是帮她把病气引出来。可是要让寒气发散,身体康愈,还需要让她大汗一场才行。”
“眼下隆冬,离杭城最近的汤泉池子开车也要一个时辰,若是贸然在府里温浴,万一又受了凉……”正说着段明玦薄唇一抿,清冽的目光望着含笑不语的楚钰,“你的意思是……”
“Check。”
楚钰伸手将棋盘上的白皇后推倒,施施然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