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沿行垂了垂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小月在旁边收拾着碗,嘴里还不时嘀咕几句:陛下,听说过几日宫里要举办一个宴会,说是什么迎接非乐国的公主,到那时啊,肯定没人管我们,我们又可以出宫去玩了!
非乐国的公主?任沿行抬头问了句。
是呀,听说那非乐国的公主,生得可漂亮了小月歪头想了想,说道。
嗯任沿行低低地应了声,往窗外看了一眼。
对了,无止托人送的琴到了。小月说完,任沿行才注意到房间里放着一把漂亮的蓝色古琴。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伸手在琴弦上抚了抚。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久没碰过琴了。
他指尖轻挑,一段悠扬的琴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
指尖上的刺痛迫使他停了下来。
陛下,别弹了!小月上前捂住他的手指,您手指还未好,今日早点休息吧?
他低头再次扫了自己手指一眼:嗯。
小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给他拈了拈被子。
夜晚里有些凉,房间里黑漆漆的。
任沿行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才勉强暖和了些。
他现在这副身子,越来越差了。
不仅失去了灵力,就连旧疾也一并复发,现在连一点寒冷也抵御不了。
他手脚冰凉,凉意顺着脚爬上他的身子,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让他不由蜷缩了起来。
他昏昏沉沉地阖上眼,门外突然响起开门声,接着冷风一贯而入,将他猛地惊醒。
他抬头往门外看去。
无止走了进来,他瞥见了抬头的任沿行:还没睡?
嗯
无止关上门走了进来,他轻轻掀开帘子,任沿行只觉得眼前亮堂堂的。
你看这是什么?无止从背后拿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来。
这是一盏极其漂亮的灯,用纸糊成了一只兔子的形状,两只耳朵竖了起来,看起来俏皮可爱,它周身发着温暖的光亮,照得任沿行身子暖和了些。
兔儿灯?任沿行打起精神来。
任沿行喜欢灯会,是因为小时候母亲总爱带他去看灯会,那时候母亲总是会给他买一盏兔儿灯,他拿在手里,总觉得手里热乎乎的。
喜欢吗?无止见他有了精神,不经意地问道。
灯会不是结束了吗?你从哪搞来的?任沿行端详着兔儿灯。
我让人做的。见他一直盯着兔儿灯,无止将灯递到了他手上,目光一愣,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下意识抽回了手:没什么。
无止看了他会儿,将兔儿灯挂在了床头,随后他伸手揽住了任沿行的腰,将人抱进了怀里:暖和了吗?
任沿行垂着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无止那样对自己,对宁清,对顾茗
他怎么可能不恨。
但若要让他真恨这个人,他又恨不起来。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对方已经伤地你体无完肤,可是你还是依恋,去贪恋。
无止抱了任沿行会儿,随后倒在了床上,他伸手拿过任沿行的手捂着:还冷吗?
不冷了任沿行觉得有些困。
无止看着怀中的人,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堪堪遮住了肩膀:睡吧?
他低低地应了声。
头顶上的兔儿灯照在他身上,暖暖和和的。
那个非乐国公主只是来玩玩,过几天我就派人送她走。
无止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顺势吻了吻,
对不起。
他抬了抬眼,没听清:嗯?
没什么,快睡吧?
嗯。
*
清晨出了太阳,暖阳透过纸窗照射进来,落在了床角。
无止缓缓睁开眼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人。
任沿行靠着他的胸膛,似乎睡地十分香甜。
无止起身来,看着他露在外面的手,伸手拿起放进被子里。
突然无止手一顿。
这手怎么这么冰凉?
他低头看向任沿行,下意识唤了声:起床了?
唤完后他才发现,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唤任沿行,想叫他,也只是一句生硬的起床了。
房间里出奇地安静,没有人回应他。
他有些着急,伸手将人抱了起来,怀里的人轻地可怕,就像没有重量一样,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
那双手纤细柔弱,水蓝色的镯子贴在手腕上,突然暗了暗。
无止突然有些害怕,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抱紧了怀里的人,着急地唤他:阿沿?
起床了
微阳从窗户斜射进来,有的只是落在屋角的一块暖阳。
没有人回应他。
任沿行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任凭阳光洒在他身上。
不管无止再怎么唤他,他都不会再回答了。
无止喉头突然哽咽。
那个一直和他争锋相对的人,那个一直在他身旁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心突然发狠地疼。
他看着怀里的人,任沿行竟然比以前瘦了很多,一件薄衣着在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单薄。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任沿行,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真的瘦了。
阿沿
对不起
无止沙哑着声音,抱紧了怀中人,贴着他的耳廓,一声一声地重复着对不起。
我带你去看灯会,给你买兔儿灯,不让你弹琴了我也会放了顾茗和宁清,你别睡了好不好
对不起
可惜那个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
三月后,
茯州城内开着鲜艳的玫瑰,与外面的冬日隔绝开来。
绿色的花枝突然乱颤起来,似乎是感应到了人的来到,缩进了黑暗里。
那人身着黑衣,他走进大殿,裹挟的花枝突然缩了回去,露出被裹挟的人来。
宁清费力地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无止的脸。
那双原本勾人心弦的桃花眼此时显得黯淡无光,他此时看着十分憔悴:你走吧。
宁清跃到了他面前:站住。
你还有什么事?无止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师尊呢?
提及这个,无止突然没了话。
宁清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襟: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