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只有你们自己解决了。仲乙轻声叹了口气,一转身融入黑夜。
书房的灯晃着江彦的眼睛,头一次觉得这样暖黄的灯光亮得人眼睛都快瞎了。
难怪你当初说什么也不肯我进来,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你爸他们工作的地方,放着很多重要的资料或者物品,却没成想,这里摆着的,都是我男朋友的骄傲。
江彦看着满目璀璨的水晶奖杯和一本本立起摆放的设计大奖奖状,心里就像被堵了一样,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就半吊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
就算我以后接手Galactic,也还是可以继续学习建筑设计,还是可以做这一行,大不了像我爸开酒店一样,成立一个子公司再去
你有这个精力吗?江彦打断他,回过头时眼圈都红了,炀哥,Galactic是娱乐圈的风向标,你爹你爸为了它,可能一年两年才回一次家,这种强度的工作,你还有时间有精力去跟进自己的兴趣爱好吗?
更何况,你选择了Galactic,明年考大学的时候就不可能再去选择建筑设计有关的专业,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你怎么考证,怎么上岗?还是说只要在家里涂涂画画自己欣赏?江彦皱皱眉头,炀哥,你甘心吗?
颜炀盯着他的眸子,紧了紧手指。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
可我会,江彦低下头,看着桌子上搭好的乐高模型,语气低沉,就算不是现在,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有一天我会知道这一切,当我知道你为了我而放弃你的人生的时候,我会多后悔,多难过?
如果没了你、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出了什么事,我会比放弃建筑设计更后悔!颜炀走到江彦面前捏住他的肩膀,阿彦,这不是牺牲,这是相互成全。我走这条路也不完全是为了你,还有我爹和我爸。
江彦有些哽咽,他不敢看颜炀的眼睛。
他怕颜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会说服自己,他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怕颜炀的眼里只有自己而失去了世界。
他不想让颜炀因为爱自己而失了自己。
炀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江彦推开他。
什么意思?颜炀问。
我不是说分手,我当然舍不得跟你分手。只是我觉得我们爱得太自我,太过火了,从确认关系到现在,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好像生活里除了彼此就没其他东西了,我感觉这样好像挺不好的,所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趁现在还不晚。江彦扭过头,径直走了出去。
阿彦!颜炀追出去,在他身后喊道,你要冷静,我可以陪你,但是我认定了这条路就不会改变,我冷静那么多年,想得已经很清楚了。
江彦怔了怔,捏紧手指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家里的灯光是暗的,老爹他们并没真的进去聊天。江彦一个人站在门口按着开门密码,手指抖了好几下才输入正确,进门之后连灯都没开。
他有夜盲症,平常在夜里是一定要开灯的,可今天在熟悉的房间里磕磕绊绊,腿上也许已经撞出几块淤青,却没有半点想要开灯的意思。
在黑暗中,他摸索着刚回到房间手机就聒噪地响起来。
心里烦着,本不想接,却在看见那串又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时犹豫了。
江彦冷笑一声:真他妈祸不单行,他妈的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吗?
尽管咬牙切齿,江彦还是按下了接听。
阿彦。程琳的声音有些哽咽。
江彦的语气有点冲:干什么?我不是说过别再找我了吗?
妈妈真的没有办法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彦一头的火,但在想到那天程琳哭的样子,又忍不住地有些心软,老爹不是帮你了吗?
他帮我也只能帮一时,阿彦,只有你能帮我。
呵又是想让我给别人做儿子,帮你搞遗产?你能不能尊重尊重我的想法,我他妈的只给江祁做儿子,你听懂了吗?!
阿彦,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你妈的从来都只想自己,你有一分一秒想过我吗?江彦抓着手机对着话筒怒吼发泄着情绪,当初是我抛弃你的吗?怎么就成我要了你的命?你他妈不想要我生我干什么?当初怎么不干脆掐死我?
阿阿彦,你冷静,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千辛万苦从美国回来,不就是想要利用我争遗产?当年让我爸净身出户你拿走家里所有的一切唯独把我扔下了,现在却想把你扔掉的垃圾捡回来再利用,你他妈不嫌恶心吗?!
江彦一口吼完这些话,额头上、脖子上的青筋全暴了起来,他大口喘息着,氧气却仿佛越来越稀薄。
阿彦呜呜呜呜程琳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妈的!操!
江彦咬着牙,就要被她的哭声传染,啪的一声,他掐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
一个百般迁就,牺牲自己也要把一切好的都给他;一个却像吸血鬼,只要他身上有点利用价值就不择手段地想要把他榨干。
这两个,一个爱得太重,一个爱得太浅,就好像把他扔在一片海洋里浮浮沉沉。
太累了,今天真的太累了。
江彦静了一会儿,才趴在地上从柜子里翻出一把许久都没有拿出来的吉他。
这把吉他有点年头了,还是小的时候程琳买的。
那时候的他还不会弹吉他,只是看着好看就要,那时候的程琳也许爱过他,只要他要,就给了。
后来程琳走后,江彦说什么也要认真学吉他,他也曾幼稚的认为是自己买了吉他却不肯弹,妈妈生气了。
当年打开吉他梦的是程琳,如今成就他梦的,却是颜炀。
炀哥江彦喃喃地唤了一声。
这种时候,多想他能给自己一个简单的拥抱。
可天意弄人,这个时候,他偏偏和颜炀提出了冷静期。
颜炀不能来,自己也不能去找他。
操这他妈就是我的十八岁?!
江彦摸了摸床沿坐上去,抱着吉他,抚着琴弦,那天颜炀带他去Galactic的情景慢慢浮现在眼前。
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
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着,江彦却已经泣不成声。
同一首歌,一场大笑,一场大哭。
颜炀站在卧室的阳台上,从江彦刚刚的大吼、悲伤的歌声,再到现在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颜炀的心就像被串在火上烧一样,疼得他快没办法呼吸。
他站在阳台看着隔壁漆黑的房间,伸出手探入夜空,将深沉悠长的白檀香散了出去。
对于一个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来说,伴侣的信息素气味就是安抚他最好的东西,尽管白檀香传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但江彦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抹去泪痕,江彦轻轻走到窗前,动作小心地将窗户开得更大,他不想让颜炀发觉。
更多的白檀香涌进来,就像他分化那天晚上,很快就占据了整个房间。
炀哥,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江彦低声说这,就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嘴里呜咽的是什么。
蹲下身坐在窗下的角落里发着呆,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隔壁没了声音,颜炀慢慢收回手,独特的信息素气味被晚风一吹很快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