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给明煊磕了三个响头,因为她同驰钰一同跪地折枝。
他们说这是拜为关门弟子,这是定亲,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任意一桩就够他们从梦里笑醒,偏她还一下子得了两桩,怎能不让人妒羡?
可小栖烑还是不懂。
妒是什么?
羡又是什么?
扈兰鸢的厢房在妄熄阁左侧,她的被安排在了右侧,小栖烑觉得都挺好,都是一样大的厢房,连陈设都差不多。
可扈兰鸢却鼻孔朝天冲她哼道:自古以左为尊,我是你的大师姐,以后都要听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师尊!
扈兰鸢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明煊便唤栖烑进屋寻她,栖烑只不过仰脸瞧了扈兰鸢一眼,扈兰鸢便仿佛受了天大的羞辱,气得眼圈都红了,噔噔噔跑回了左厢房。
小栖烑推门进了妄熄阁,明煊手执狼毫坐于书案前冲她招了招手。
过来。
冬溪绕雪般潺潺的嗓音,在这午后寂静的房间缓缓晕开,和风卷着暖金的阳光斜入窗棂,落在明煊冰白的脸颊,明明她没有笑,却因那光痕仿佛撩起了唇角,不笑也像是笑了。
小栖烑怔怔地望着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仿佛有些快。
她听话地走到了书案前,明煊吹了吹书案上写满字的白宣,挪开镇纸将那宣纸捏着两角递给她。
这是轻身诀法诀,墨迹未干你再晾一晾,晾干后拓抄五百遍,十日内抄完。
说罢,葱白的指尖弹了下的栖烑的额头,赤红的微光乍现了瞬间,眨眼便沁入小栖烑的识海。
识海里响起了熟悉的清冷嗓音,一字一句念着法诀。
这是读音,你边听边拓抄,十日后拆字考你,答错一字便罚你入毗娑池思过一日,答错十字便罚十日,可记住了?
栖烑记住了,可她并不识数,根本不晓得五百遍到底有多少,直到明煊凭空变出厚厚一沓宣纸,重的她抱都抱不住才惊得瞪大了水汪汪的眼。
她不过才跟着上了几日早课,方才学会握笔,字也不过才识得天地人,怎就要她短短十日写这么多?她哪里写得完?!
小栖烑不会说话,自然也无从抗议,便是抗议了又能如何?明煊还真能不让她写了?
必然是不能的,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明煊的说一不二小栖烑还是颇有体会的。
小栖烑乖乖分两次将五百张白宣抱走,她素来最懂审时度势,知晓眼下顺从是最明智的选择,况且,这是修炼用的法诀,多抄一抄并没有什么坏处。
小栖烑瘸着条胳膊,每日下了早课便是抄字,先是拓抄,再是比抄,最后闭着眼都能信手拈来,用了不过短短五日。
然而还是太多了,每日挑灯至深夜依然抄不完。
六七岁正是贪睡的年纪,整日睡眠不足,难免课上打盹。
这日小栖烑又被长老点名,罚站了整个早课,下了课打着呵欠抱着《婆罗经》往云梯去,廖凡在一旁心疼地直唠叨。
抄不完便放一放,睡不好早课便上不好,岂不是更得不偿失?实在不行你求一求师尊,让她给你少一些,五百遍,实在太多了!
抄法诀这事自然不是小栖烑说出去的,她也没嘴可说,而是扈兰鸢为了彰显自个儿更受明煊宠爱,故意到处宣扬的。
如今人人都知明煊待栖烑十分严厉,却完全没有按照扈兰鸢所想那般发展。
严师出高徒,明煊仙尊待栖烑是真好!
明煊仙尊一向淡泊,无论对谁仿佛都不怎么上心,连兰鸢师姐都没怎么指点过,偏对栖烑一人独好,也难怪兰鸢师姐心中不满。
这如何比得?兰鸢师姐不过是因着万清诀才被收为关门弟子,栖烑却是师侄媳,孰近孰远还用想吗?
兰鸢师姐也不知怎么想的,师尊偏向师妹,她不藏着掖着,还到处去说,生怕旁人不知自己不得宠似的。
谁说不是呢?好歹也是个单灵根,修炼了一千多年居然才金丹中期,看看人家驰钰师兄,同样也是一千多年,人家都元婴了!
扈兰鸢听到这些,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差点没当场气哭。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大家之前还嫉恨栖烑区区废灵根便能拜为关门弟子,嫉恨栖烑与她们的心上人驰钰定亲,怎么眨眼这嫉恨便烟消云散?
她不是驰钰的迷妹,她哪里明白他们的心思?
刚得知驰钰定亲的消息,受到冲击难以接受嫉恨小栖烑是在所难免的,可痛定思痛后想想,与其便宜了旁的女修,懵懂无知的小栖烑仿佛也没那么招人讨厌了。
尤其驰钰之前欺负小栖烑的传闻原本也正传得如火如荼,那日掌门急招明煊毘罗前去大殿,弟子们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再联想马上要到的修真大比,脑子活泛些的很快便猜透了其中用意。
猜透的悄悄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眨眼小栖烑就从夺夫之恨变为了可怜的工具人。
看她那懵懂的小眼神,那么小的娃儿懂什么?被卖了还觉得卖她的是好人,真是可怜见的。
第254章师尊太难当(27)
扈兰鸢本想一人御剑离去,耐不住几名静思峰的女修拽着她一同上了云梯,刚站定,她便发现小栖烑竟也在云梯上。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好烦!
扈兰鸢下意识扭头想走,可这般明显的避开不更让人看笑话吗?
扈兰鸢憋着气,看也不看小栖烑,站到了云梯另一边。
云梯眼看便要飘走了,苏成仙几人紧赶慢赶也赶了上来。
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云梯缓缓飘动,云絮流动在衣角裙边,苏成仙瞟了眼扈兰鸢,又看了眼小栖烑,最后视线落在了小栖烑的残臂上。
有些人就是笨,明明自己才是最受宠的那个,偏偏让一群人指着鼻子颠倒黑白,还不晓得为自己辩驳几句。
扈兰鸢下意识抬眸瞧了她一眼,云梯众人也各怀心思瞧着她,想看看这花孔雀又想开出个什么尾巴屏?
苏成仙最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美滋滋地扬了扬下巴。
有些人不过是沾了道侣的光才得以拜入内门,有些人却独享了师尊数百年的宠爱,到底哪个更为师尊看重,这都想不明白吗?
便是不说这个,想想废灵根有几个飞升大道的先例?能筑基都是顶了天的,真以为所有人都有那傻孢子的好命,天雷一劈就劈出个天灵根啊?
这般简单道理,明煊师叔如何不懂?她哪里是宠着某人,不过是想着督促一下,好歹筑基了,免得出去丟人现眼。
说到这里,苏成仙忍不住轻蔑地瞟了眼小栖烑的裙摆。
看看那晃花人眼的裙色,这么差的资质,怕是筑基时她已是缺牙老妪,离身死道消也没差几日了。
小栖烑盘膝坐在云上,趁着这片刻光阴稍作休息,回去还得继续抄书,不得半点空闲,哪有心思理会跳梁小丑。
栖烑不在意,廖凡却是不行。
她攥紧了剑柄,怒视苏成仙:你个靠着三个响头挤入内门的无耻之徒有甚资格非议旁人?栖烑再不济也无需师尊亲自舒筋通脉,你满身污秽,还好意思在这儿翘尾巴?倒不知尾巴翘得越高,老底露得越多!
苏成仙瞬间瞪圆了眼,你!你胡说八道!你是不得师尊青眼,妒忌我!有本事你也让明煊师叔帮你通脉去!
廖凡冷笑:这我还真没本事,我一枚舒筋通脉丹便涤清尘世污杂,根本无需师尊费神,倒是某些人,被着一群小人围着吹捧,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你去旁的峰打听打听,到底哪种人才需得专门通脉的?
苏成仙的亲信若莲一听,脸色当即便有些不好看了。
怎么说话呢?你说谁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