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听了心里愠怒:废什么话?赶紧带我们上去!
黄花梨的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各色菜肴,边上还煨着酒,梁锦亲自引着何须问落座,刚坐下,就从碟子里抓了一把杏仁给他。
老鸨一看这架势,心里只想莫不是皇帝爷?怎么倒叫这位祖宗亲自端茶倒水的?
那边堆着笑下去了,里头梁锦还是殷勤备至的伺候着,他就着何须问坐着就挪动了下椅子,紧紧挨着自己,又将另一把椅子踹远了些:一会儿别叫人挨着你。
我不挨着她,她自然不会挨着我。何须问端着一碗茶风轻云淡的说了句。
你不知道,这烟花柳巷的女子最为放荡,一见你就贴过来,非要从你怀里掏出多多的银子去才罢休。
我不知道谁知道?
梁锦讨了个没趣儿,讪讪的堆叠着笑,抓了把瓜子儿,喀嚓一嗑,从里头把仁儿剥出来,放在一条绣黑金线的帕子上,待老鸨带着姑娘上来时,已堆了小小一个山堆了。
姑娘们站作一排,使凛冬直达暖春,何须问眼角挂着笑,问老鸨:掌柜,梁公子往常来都是叫谁?
老鸨挪上前一步,望着梁锦有些闪避的眼神,赶忙讪笑:真是对不住梁公子,十里河这阵子接不了客了
想来这个十里河就是梁锦的老相好了,何须问便多嘴问了句:怎么接不了客了?
那死丫头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看上个街边的一个混子,说是要赎身,银子又不够,这几日更是寻死觅活的,我只好将她暂关押起来了。
梁锦此时早已低垂着头,何须问扯他一把:遇上这种事,你不照拂照拂?
啊他游移着转向老鸨:多少银子?我出了。
听见还有这种撞上门的冤大头,老鸨赶紧伸出手指虚晃了几下,他是出得起银子的,也不怕。
如此,梁锦屁股还没坐热,就掏出去三百两银票,咬着压根儿在何须问耳边抱怨:卿卿,咱们自己家的银子,你也不心疼?
何须问不理他,留下了两个姑娘,说是琵琶和阮弹的极好,他才撑着脑袋听了半晌,傅成和余家两兄弟就撩开珍珠帘进来了。
这边余岳阳拉了跟椅子挨着何须问坐下,急切切地扯着人问:我听说你在府里吃了亏?可有事儿没有?
膝盖冻坏了,何须问笑着摇头:走路有些不便利,别的倒没什么。
余岳阳见他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落下个石头一般沉重: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当时听说就想找几个打手去替你出气,可那又是梁家的尊长,是梁锦的长辈,这可真是犯难!
何须问摆摆手,又说了一段话谢他哄他。
另一边梁锦和傅成余岳风好一阵叙旧,叙完了,梁锦又拉下他俩的膀子嘀咕:辛亏你们来了,可得帮我把这风月场上的老底儿兜一兜!
傅成拍一下他的肩:哪里就至于?我看令妻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辈。
怕他不是,又怕他是哎。梁锦叹了口气,吹进余岳风耳朵里,横竖不中听,忍不住拿他打趣:你如今日日倒在那温柔乡还不够?还要说来奚落我?满场一看,就我一个孤家寡人!
你别急啊,梁锦递给他一杯酒,与他一碰:回头你娶个美娇娘,生个大胖儿子,不比我和傅成强?
他不过恭维,实则心里对美娇娘或是大胖儿子,纯粹半点儿想法也没有,却还是心虚地瞟了眼何须问,见他专注和余岳阳说话,便放下心来。
转头他又问傅成:你和岳阳近来如何?
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傅成坦然地答,颇有几分难得的张狂得意。旋即与梁锦也碰了一杯,将神色敛起来:你那岳父近日也开始同我父亲婉转纠缠,说来说去还是要将他女儿许给我的事儿。
啊?他们家还没死心?
我也想问呢,傅成露出一丝苦笑:我傅成不过一介庸才,何至于得他们家如此看重。
梁锦也跟着笑:眼下除了我家,也就你两家在朝堂上重权在握,你向来风评又好,可不就巴巴盯着你了?况且你家人丁不多,也不怕女儿嫁过去受欺负。
两人嘀咕时,打楼下新上来三个姑娘,也不用挑,不过是应个景儿,依依往后到的三人身边落座,开始吹拉弹唱起来。正尽兴,蓦然从楼下又奔来一个,一猛子扎进厅里来,朝地上一跪,连嗑了三个响头:奴家谢谢梁公子!愿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几人都怔在那儿,梁锦正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跟个女子挂碍上前世今生了,打眼细看,原来是十里河,他咳了一声:起来吧,不叫你报什么恩。
何须问也跟着细看过去,十里河发丝有些凌乱,面色也显憔悴,却依然遮不住风华,她穿了一条石榴红的罗裙,宝石蓝的短襦扎进汗巾里,摇摇一望,像个波斯猫的眼珠子。
原来梁锦从前喜欢这样款儿的。
那十里河极懂事儿,虽说不再接客,可梁锦的局还是要坐的,又看梁锦身边的那位陌生公子,离了边上的姑娘八丈远,疑他是不喜欢,便自己走了过去,软声软气地说:这位公子是梁公子的朋友?梁公子于奴家有大恩,不如让奴家献丑,唱一曲给公子?
另三人一听,纷纷扭头窃笑,唯有梁锦搁下酒杯板着脸道:哎哎哎,收起你那套,这是我家少夫人!
在座女子闻言大吃一惊,连连往何须问身上打量,原来就听说梁公子娶了位男妻,还当是那等男倌优伶之流,没想到是如此出尘俊逸。
十里河闹了个大红脸,赶忙赔罪:少夫人莫怪!是奴家眼拙,奴家自罚三杯谢罪!说完真连倒了三杯酒,引项尽倾。
何须问轻笑劝下,倒真叫她坐下唱了一曲,曲尽后从怀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十里河:你与梁锦也算旧交一场,又听说你好事将近,这就当我们夫妻送你的贺礼,望你日后夫妻和顺,拿去做个小买卖。
十里河红着双眼睛看向梁锦,见他点头才将银票收了起来。
这事儿传到楼下老鸨那里,吓得他提着衣摆跑上来,拘在那里赔罪:实在不知道是少夫人来了,你看我做了半辈子生意居然老眼昏花!他朝安插给何须问的那个女主猛招手:你还不赶紧下去!
谁料梁锦挥手拦下:留下吧,哪有我饮酒听音,我夫人却干坐着的道理?
姑娘们得了这话儿,又都安坐了,手放在琴上,眼睛直偷偷往何须问身上瞟,这是哪里来的菩萨,竟陪着夫君出来逛堂子?再看梁锦,这尊大神倒是一贯不羁,居然带着夫人一起寻欢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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