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呈贴过去,在梁锦耳边嘀咕:方才回了大夫人和老爷,老爷说宾客众多,大喜之日不好宣扬,打发人叫赵姨娘来,应该马上就到了。
梁锦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果然见赵姨娘带着丫鬟来了,进院儿时脸上喜气未散,还带着笑,骤然见到垮着脸的梁锦,一时失措:怎么还劳动大少爷来了?您去忙您的,这边儿我来就是。她斜眼见地上跪着的梁远,故意拉扯道:你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屋去看看!
别动,你进去装椁,他就在这儿跪着,替他夫人守灵。梁锦淡淡阻了一声,盯着梁远嘱咐:敢歪一下,我就剥了你的皮。说完便又往屋里去。
这些话,一字不落都进了何须问耳朵里,梁锦的训斥,他给的处罚,相较一条孤零零的人命,是不够的。可他也懂得,梁锦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他很失望,不是对梁锦,是对这些势力的眼色和人心。
然而他也只能干坐着,眼睁睁看着赵姨娘用帕子捂住口鼻招呼丫鬟:赶紧的,收拾好了将预备的棺材抬来,再给抬出去,横在这里多晦气!
丫鬟们在她的招呼下进进出出的忙活,梁锦看不过眼,上前拢着何须问的双肩,扶着他往外走:得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呢,咱们先出去啊。
亥时宴席散了,李氏送走最后一拨女眷,立即带人来了这边儿,外头的喜气不能冲,便只在这一方院里拆红挂白,灵堂设在一个冷清的小厅,忙活至半夜,才停放好。
守灵的只有梁远一并两个丫鬟,三人跪在棺材前头,装模作样地烧了几叠纸,等李氏带人走后,他们哪里还跪得住。
其中一个丫鬟,叫燕红的,正是梁远前些时日买的那个丫头,他新鲜劲儿没过,还在兴头上,趁四下无人,便压着人亲了一口。
燕红霞飞着一张脸,假意推他一把:少爷,这可不成,少夫人在天上看着呢。
让她看去!一提起这瘟神,梁远火气就起来了:我还怕她?要不是她,我也像二哥那样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了!
人家前脚刚死,你后脚就这样,真是没良心的。燕红伸着软软的食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看似指责,实则调情。
梁远果然被她这一指勾起邪念,淫/笑着扑过去,搂着细腰,另一只手爬到人胸脯上捏:小妖精,我本来良心在肚子里,叫你这么一浪,倒想问问你的良心在哪里
两人痴痴缠缠,好不正经,叫另一个丫鬟玉儿见了,心里生气,嘴里泛酸:哟,你们俩都谁也别说谁,都够狼心狗肺的!呸!平日不把我放在眼里便罢了,眼下连少夫人的亡灵都不在眼里了?
那两人还在搂着吃嘴,听了这话,先是燕红鼻哼一声,两个臂膀没骨头似的搭在梁远肩上望过去:玉儿姐姐最有良心,那你就替我把这灵守了罢,叫我和少爷回去歇息如何?
呸!小浪蹄子!又不是我叫你在这里守着的,你有本事自己回去?
梁远假兮兮在中间拉架:好了好了,哪里就至于吵起来?他抽出身来,又去搂玉儿:你看我跟她好你吃醋了?别气,我也疼你!
玉儿得了意,越发娇嗔:你去你的!我才不和你混,这再厚的情分也抵不住新人胜旧人啊,别明儿我也吊死在梁上了
你别气我!梁远假怒一声,见她缓和下来,将两人一齐搂在怀中:哎,这就对了,本少爷今儿心情不好,你们不说哄哄我,倒叫我来哄你们,是何道理?
他左拥右抱,这边亲一口,那边啄一下,三人嘻嘻哈哈淫邪之声细细响彻整个灵堂,在一口黑檀描红的棺材前头,活脱脱是一副诡异的春宫图。
另外个院儿里,却有人比他尽责,死守着不肯入睡。
梁锦亲自端了碗桂花糖羹,捧到何须问面前,低声劝慰:吃一点儿,闹了这一夜,你也该饿了。
何须问脸色是苍白的,眼神也有些空洞,手上轻轻推过去:我不饿。
不饿也吃点儿,我特意吩咐人做的。梁锦捏着勺子喂到他嘴边。
瞅了眼他递过来的手,何须问不得不张了嘴,吃了两口又不吃了,只把半身贴近他怀里: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懂道理,跟慕白一样,一直把我当个哥哥,想要什么就找我开口,半点也不拐弯抹角,我也拿她当妹妹一样,想把好东西都给她和慕白
我知道。
何须问想说的话太多,可没有头绪,半天,他埋在梁锦怀里,告罄一句:她就这样死了
她就这样死了,像小石子儿落到深井里,连水花都渐不上来一滴,只荡了半个涟漪。很快,日子一到,连那嫣红中的一点白也会消失,整座府邸,就像那口老井,又会归于宁静。
他替她不甘,镇静以内,是难消的余怒。
第54章
骑马
不过一月光景,灵堂就撤了白。人走茶凉后与这暖春成了对立。
赵姨娘已经迫不及待想替梁远张罗婚事,起先去央求梁郝,被训斥了一顿,又死乞白赖去找李氏,刚进门儿,就见李氏正在用饭,她挥着帕子走过去,搭一句开场白:夫人这才用饭呢?
那帕子挥出的脂粉香,使李氏蹙眉微微避让:姨娘若没用过,就一起吃一点儿罢。
我刚用了来呢,赵姨娘自往凳子上坐下:我来啊,是求夫人一件事儿,这事儿还真只能求您,您若不管,那我就只有哭去了
料定她不是什么好事儿,李氏只淡淡循礼问一句:什么事儿?
听说姜县公家有个好几个女儿,有个庶女还未嫁,我看她和远儿正合适,又素闻夫人与他家夫人向来交好,想请夫人去说说,都是庶出,想来是能成的。
李氏搁下筷子,从丫鬟手里接了帕子擦嘴:虽说都是庶出,可嫁给远儿是填房,我怎么开得了这个口?我看姨娘还是回去再想想,也不急在一时的,你娘家也有几个云英待嫁的女儿,若是续弦,不如从里头挑一个?
夫人说是一样的疼孩子,怎么到远儿这儿就不疼了呢?赵姨娘不愿罢休,握着帕子暗暗指责:前些时瑄儿下聘,不见您拿出多少银子贴补,新妇进门,您也只是照着例子给了个见面礼,怎么就独独偏着大少爷那男妻?
原来你还惦记我那点嫁妆呢?李氏冷眼看她:心思该用到正经事儿上头些,我问你,远儿媳妇死后,孩子是谁在照看?
赵姨娘支支吾吾嬉笑着搪塞:自然还是奶妈子们在看着呢。
李氏吊起眉斜她一眼,颇具威势,吓得赵姨娘寻了个由头就离了这院儿,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为梁远攀一门好亲。
一边喜事一边丧都办完,梁锦还仍旧回塾里上学,只是拿着本书心不在焉,整日记挂要怎么逗何须问开心。
才下学他就往院儿里急急跑,只说是要带何须问出门去,让丫鬟找了件稍后点儿衣裳给人换上,吩咐小斯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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