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陈竹还真有那么点儿迎风不折的意思。
坐。蒋明卓昂昂头。
陈竹本能地抗拒,可蒋明卓言语动作间有着不容拒绝的气场。
他想了想,低头将手里的记餐本收好,放在制服口袋里,缓缓坐在了蒋明卓对面。
陈竹并不是畏惧蒋明卓才妥协,而是一种本能的直觉。他觉得,蒋明卓对他并没有恶意。
您想说什么?陈竹坐得很端正,脊背笔直,跟窗外那小白杨还挺像。
蒋明卓开门见山:徐兰庭在找你,你知道吧。提起徐兰庭,蒋明卓不免心里膈应,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不友善。
可陈竹这个当事人却意外平静。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顿了顿,又补充,没关系,我现在也不在意这些。
不在意?蒋明卓挑眉,一个辜负了你的人渣,你说不在意?
嗯。陈竹真诚地点点头,曾经懵懂无知的少年,脱胎换骨地成长了起来,我想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
再提起徐兰庭,陈竹眼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光芒,他像谈论一个陌生人一样谈论着徐兰庭。
我不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但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好人。陈竹说,所以,请您不要将我的行踪告诉徐兰庭。
蒋明卓听着少年释然的话语,若有所思。
放下,放过自己,也放过对方他忽地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活了这么些年,心胸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孩儿。
他迟早会找到你。蒋明卓不介意帮帮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的公司。我相信,徐兰庭不敢对你怎样。
不曾想,陈竹却坚定地摇摇头,我他终于露出了些许沉郁,谢谢您,但我只有高中学历,我想你们公司的学历要求不会低。
他并没有自卑的情绪,只是遗憾,我并不想变成靠走关系上位,不劳而获的人。
蒋明卓沉默一瞬,终于对眼前的少年生出了欣赏。
好。蒋明卓将自己的名片放在桌上,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少年低头看着白底金边的名片,在蒋明卓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开口:为什么?
他不解,问:为什么?
要是他没记错,自己从前还差点儿跟蒋明卓打起来。
蒋明卓没有回答他,而是抬手点点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这个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后找我,打这个。
陈竹看着人渐渐走远,终于还是将名片收进了制服口袋里。夹在了自己的记餐小本本里。
出了餐厅之后,蒋明卓回了一趟公司。
《从头来过》的前期资金已经到位,他只需要签一个名。
不过,碍于临时换演员的风波,蒋明卓还是公事公办地压下了一部分资金。
他并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自己的事业。尤其是,在经历了无数次希望落空之后,他对沈知夏的期望值已经变得十分低。
蒋明卓看得见沈知夏的努力和天赋,但风险是变幻莫测的,他必须尽力避免风险。
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于沈知夏,蒋明卓并不能完全将自己的信任托付给他。
资金被压一半的事情当然瞒不过沈知夏,沈知夏没有多说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要击碎一个人的信任,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话;可,要重新建立一个人的信任,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日积月累的付出。
沈知夏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灰头土脸的填土的园丁,慢慢地将蒋明卓心里的那个坑填满。
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能着急,努力在蒋明卓跟前克制着自己汹涌澎湃的欲念。
他们二人都心照不宣,一个静静观望,一个默默付出。
彼此都放慢了步伐,给予对方时间。
蒋明卓觉得这样很好,尤其是在见过陈竹之后,他愈发觉得凡事莫强求才能更好地生活。
但,总有人喜欢强求。
当徐兰庭出现在他公司楼下时,蒋明卓只觉得荒谬可笑。
徐兰庭似乎是刚从机场出来。浑身还带着尚未褪去的风尘仆仆。
要不是那人忽然冲过来。蒋明卓完全无法将眼前的人,跟从前的那个曾经的情场浪子联想到一起。
不得不说徐兰庭虽然是个人渣,但是他的相貌确实是万里挑一。
记忆中,他每个时刻都是得体而斯文的,身上昂贵的名牌数不胜数,脸上永远是一幅漫不经心、游戏人间的模样。
徐兰庭就是一只狐狸,且每一丝毛发都收拾得十分妥帖,无处不透露着贵气。
蒋明卓如何也想象不到眼前这个人形容憔悴的人,是从前那个万花丛中过的贵公子。
还未等两人有任何的交谈。蒋明卓眼前忽然晃过徐兰庭的拳头。
蒋明卓猝不及防,虽然险险避过,但是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陈竹是不是在你那?他变得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揪着蒋明卓的领口怒吼。
徐兰庭所谓的斯文修养通通拿去喂了狗。
他找陈竹找到崩溃,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好不容易在国外打探到了陈竹的踪迹。
可是,那微弱的线索忽然断裂,没有任何预兆。
徐兰庭实在想不出,除了蒋明卓,谁还有这个本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
蒋明卓抬手,按了按脸上细小的血口。
比起徐兰庭的狼狈和暴躁,他淡然得一丝多余的神情都无。
犹记得他第一次在酒吧撞上徐兰庭,那时候,沈知夏遮遮掩掩心虚的态度,徐兰庭悠哉悠哉煽风点火的模样,让蒋明卓心里的愤怒和暴戾压抑不住,最后失手打人,闹得失态又狼狈。
天道轮回,徐兰庭此刻,也不比他当初好多少。
蒋明卓:如果你想打架,我随时奉陪。他淡定地站在原地,不打算躲避徐兰庭的怒火。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蔑视。
但你要知道,蒋明卓慢悠悠地说,陈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是你。
徐兰庭冷笑,上前揪着蒋明卓的衣领,蒋明卓,你最好不要招惹我的人,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后悔?蒋明卓嗤笑,后悔的滋味,徐先生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你徐兰庭话还未说完,便被人重重推开。
还未等他回头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听见了沈知夏愠怒的声音,徐兰庭,你来干什么?
沈知夏扫了徐兰庭一眼,似乎也在惊讶徐兰庭的狼狈。
但他的视线很快缠上了蒋明卓,准确地说,是死死地盯着蒋明卓脸上的血口子。
谁弄的。沈知夏的声音忽然变了,徐徐抬手按住蒋明卓的下巴,将人的脸转过去,仔细地看了看蒋明卓脸上的伤。
沈知夏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朝徐兰庭走去。
沈知夏,如果你识相的话,把陈竹交出来。徐兰庭没有在意沈知夏阴鸷得可怕的神情,他只想弄清楚陈竹到底在哪儿。
当沈知夏的拳头扫过来的时候,徐兰庭还反应不过来。
你他妈!徐兰庭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毫不犹豫地沈知夏扭打在一起。
奈何,他低估了沈知夏的怒意。
沈知夏像一只被激怒的恶犬,根本感觉不到对方拳头落在身上的痛楚,他只想弄死眼前这个伤害蒋明卓的人。
蒋明卓脸上的血迹让他彻底失去理智,沈知夏的阴鸷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