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安的母亲已经逝世,太后对她的恨意本来已没那么强烈,却在宴席上看到柳离的那一刻,又故态复萌,欲咒之而后快。
但宁子露可不信这个。
她是拿到手了没错,可这纸包里包着的,压根就不是柳离的头发,而是她随手从侍女那里弄的。
坛子都已经拿出来了,宁子露却也没有按照太后的话将灰烬倒进去,而是轻轻吹了口气。
呼。
那些东西随即散落在空中,消失不见,油纸包里已然空无一物。
宁子露面无表情地想,不知道太后还要折腾多久,整天钻研这些邪门歪道,看着便令人心生不快。
好像,最近在这宫里头唯一让她觉得有趣的,就是那天,在淳宁郡主宫门口看到的那个会吵架的小丫头。
若是把那个丫头要过来解闷,也不知淳宁郡主会不会同意。
她揉了揉鼻子,里面塞着东西,这就是她能忍受这气味的秘密。
又是无趣的一天。
*
宁子笙悄然出现在柳离房间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只不过今天稍微晚了些,晚到柳离险些没撑住,沐浴完直接趴在榻上,眼睛半闭半睁,困得不行。
起来。她轻声唤柳离,发还湿着,等下再睡。
不。柳离嘟囔着,完全不想动弹,将脑袋埋得更低了点,我困。
宁子笙看这副模样,知道大概是叫不动了,只得拿了一旁的巾帕来,将她的头发裹在其中揉搓着。
还好头顶都已干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些发梢,费些时间,慢慢也就擦好了。
随即,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里。宁子笙把那缕发丝递到她眼前,你看。
柳离胡乱伸手摸了一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了,不就头发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这个时代,所有人都对头发很是珍视,更何况女子还要梳高高的发髻,不会轻易动自己的头发,有人甚至一蓄就蓄十数年。
柳离亦是如此,可如今位于脑后的一缕,竟无端比旁的缺了一截。
宁子笙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第65章灼伤
那缕头发少得并不算明显,大约也就短了一两个指节的长度。人的发尾若没特意修剪过,本身就是略为参差不齐的,这么说来,倒也正常。
可宁子笙日日看着柳离,几乎对每一处都了若指掌,竟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件事。
不过,饶是她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回想起发梢的整齐程度,故而此时无法下个定论。
别想了。柳离仍是趴着,挪右脚蹭了蹭宁子笙,我还没秃,别着急。
谁说你秃了。宁子笙被她这么一打岔,哑然失笑,只道是自己多疑了,今儿怎么这么累?
柳离慢慢地翻过身来,嘟囔道:忙啊,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忙着向上天求个选秀的吉日,但至今也没什么好兆头,明天还得继续干活儿。而且,今天宁子露还来给我添乱,莫名其妙跑来说了几句话,又跑了。
宁子露?她来做什么?
说要在司天台转转,也不知道存的哪门子心思,结果又没呆多久就走了。
是么。虽仍是略为不解,但瞧着她已经困得不行的模样,宁子笙也没再多问,一切还是等明日醒了再说,你安心睡吧。
柳离嗯了一声,随即阖上眼睛,再没答话,像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人是睡了,可被褥都没盖好,灯也没熄,还有许多事情留给小九殿下为她做。
宁子笙替人把头发撩开,免得乱打滚的时候扯到,又将被褥细细拉高。
刚想回首去把烛吹了,触碰到柳离的手时,却觉得格外冰凉。
暖手炉就在一旁,宁子笙将它够了过来。可即便用暖炉贴着柳离的两只手,那冰冷也仍是半分无减。
又一同塞入被褥里暖了一会儿,却还是照旧。
怎么回事?
不,不止是手,就连柳离的脸色也似乎变得比以往苍白了些。即便被暖调的昏黄烛光映着,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嘴唇全无血色。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乍一入睡,却肉眼可见地虚弱了起来。
宁子笙很快察觉到了不对,探向柳离的额头:嗯?
莫非是生病了?不对。
在这个季节,常染的是风热或风寒,人的身体应当会稍稍发热才对;况且,不论是什么病症,都不会让人的体温一下子降得如此夸张。
可宁子笙所感受到的,却是刺骨的寒意,让她指尖忍不住一颤,就像是把手埋入了厚厚的一层雪中。
再怎么说,这都绝不是属于活人的温度。
柳离,醒醒,醒醒!
宁子笙一边去掐她的人中,一边在她手腕上搭指摸着脉,却什么也没摸到。
连带着她自己的心跳也几乎凝滞了片刻。
不会,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这样
半晌,脉搏终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证明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宁子笙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抿着唇继续查看情况。
全身各处都是冰的。
随即,她看到柳离皱了下眉,小声念叨:别吵我睡觉。
和平日里的口吻如出一辙。
而不过须臾,柳离额头和各处皮肤又在下一刻变得温温热热的,前后的温度反差,几乎要将宁子笙灼伤。
呼吸均匀,脉象稳定,是活人的状态。
宁子笙险些以为方才经历的那一切全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到底怎么回事?
她沉默地起身,思绪很乱,却一不留神将身后的茶杯碰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如此动静并没有把柳离吵醒,她实在是太累了,沾枕即睡。
宁子笙出神地盯着这些碎瓷片,接连发生的所有事让她既害怕,又心神不宁。
身后是木椅,可盛着茶水的杯子又怎会放在木椅上,柳离从不是乱摆东西的人。
眼皮剧烈地跳了起来,让她更加心绪纷乱。
她从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可此时却莫名觉得,这些种种异常,都像是上天在向她暗示些什么。
会是什么,又能是什么呢?
宁子笙坐在床边,愣了半晌,都没能平静下来。
那种身边人生命流失的感觉,哪怕只经历了短短的一瞬间,都让她绝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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